第200章 黄州血月（1 / 2）
黄州卫，
雄踞大华通往西域大光帝国的咽喉，
城高池深，是大华帝国西陲最重要的军事屏障之一。
然而，此刻在陆仙眼中，这座沐浴在昏黄落日余晖下的坚城，
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内里暗藏着致命的毒牙。
她藏身于城外一处废弃烽燧的阴影里，
身上裹着灰扑扑的牧人毡袍，脸上涂抹着风沙和尘土，与周围戈壁的色调融为一体。
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烽燧了望口的缝隙，
死死盯着黄州卫西门进出的车马人流。
身边仅跟着两名最精悍的“黑鹞”队员——老狼和鹞子，同样乔装改扮，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
“夫人，”
老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戈壁砾石摩擦般的沙哑，
“‘灰鼠’约定的时辰过了快一个时辰了。
西门外骆驼市集都散了。”
陆仙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阿四是她布在黄州卫内部一枚极其重要的暗棋，
虽然职位不高，只是个管着西门进出货物登记的仓曹小吏，但位置关键，接触的信息繁杂。
更重要的是，他是当年“黑鹞”创始人、陆仙祖父的旧部遗孤，忠诚可靠。
昨夜通过“暗河”传来的最后一条密讯，
就是阿四发出的，暗示他发现了关于“白驼”近期异常动向的铁证，
约陆仙今日黄昏在城外老地方碰头。
“再等一刻。”
陆仙的声音冷静，但眼底深处已凝起寒霜。
她的直觉向来精准，此刻的不安如同毒蛇缠绕。
一刻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暗红的光线消失，
黄州卫城巨大的轮廓在深蓝的夜幕下变成一片模糊的剪影，只有城头稀疏的火把在风中明灭。
“不等了。”
陆仙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
“鹞子，你绕南门进城，去阿四在城西的住处看看，小心为上。
老狼，跟我去西门外的‘野狐滩’。”
野狐滩，
位于黄州卫西门外十里，是一片布满砾石和稀疏红柳的荒滩，
地形复杂，沟壑纵横，是约定中紧急情况下的备用接头点。
夜色如墨，戈壁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而过。
陆仙和老狼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在起伏的沙丘和沟壑间快速穿行，动作迅捷而无声。
老狼是追踪和反追踪的大师，不时停下，伏地倾听，
或观察沙地上极其细微的痕迹。
距离野狐滩还有二三里地时，老狼猛地停下脚步，
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沙土，凑到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夫人…血腥味！很新鲜！
还有…骆驼的骚气和汗味，不止一峰！”
陆仙的心猛地一紧，不祥的预感化为冰冷的现实。
她拔出腰间淬毒的短匕“冷月”，示意老狼戒备，
两人速度陡然提升，朝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疾掠而去。
绕过一道高大的风蚀岩柱，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陆仙也瞳孔骤缩！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荒滩上，死状极其惨烈。
其中一人穿着灰扑扑的驿卒服，正是阿四！
他双目圆睁，凝固着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几乎将他贯穿。
另外几具尸体穿着杂乱的皮袄，像是普通的行商或牧人，
同样被残忍地开膛破肚，或是被巨大的力量扭断了脖子。
几峰驮着货物的骆驼倒毙在旁，货物散落一地，
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皮毛和粗盐，现场一片狼藉，
刻意制造出一种遭遇凶残马匪劫掠屠杀的假象。
“是阿四…”
老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和冰冷的杀意，他快速检查着尸体，
“其他人…不是我们的人！
下手狠辣，一击致命，力量极大…是高手伪装的！”
陆仙蹲在阿四身边，指尖拂过他怒睁却已无神的眼睛，替他合上眼帘。
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阿四怀中一处不自然的凸起。
她小心探入，摸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还带着体温的小小硬物。
就在她指尖触及油布的刹那！
一股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警兆，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闪开！”
陆仙厉叱一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同时手中“冷月”化作一道寒光向后撩去！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伴随着利器破空的尖啸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幽暗得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
如同从她刚才蹲伏位置背后的阴影里凭空钻出！
一把造型奇特、弧度极大的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
贴着她的后心险之又险地掠过，将她翻飞起来的毡袍下摆削掉一大片！
若非她提前预警闪避，这一刀足以将她劈成两半！
“当！”
陆仙反手撩出的“冷月”精准地格挡住了紧随而至、无声无息刺向她肋下的另一把同样的弯刀！
火星迸溅，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匕首传来，
震得她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对方的力量，远超常人！
“影月卫！”
老狼的怒吼声在夜空中炸响，充满了惊怒。
他反应极快，在陆仙示警的同时已拔出腰间的厚背砍刀，
如同暴怒的棕熊，裹挟着狂风卷向袭击陆仙的那道幽影！
刀风凛冽，势大力沉，试图逼退对方。
然而，那袭击者身形诡异的一扭，
如同没有骨头的蛇，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老狼的刀锋，
同时手中弯刀划出一道诡异刁钻的弧线，反撩老狼持刀的手腕！
快！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老狼实战经验丰富，手腕一沉，变劈为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死寂的荒滩上格外瘆人。
老狼只觉得一股阴寒刁钻的劲力透过刀身传来，整条手臂都一阵酸麻，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仙已经稳住身形。
她看清楚了袭击者。
一身紧贴身体的灰黑色夜行衣，脸上覆盖着同样材质的、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面罩，
整个人仿佛就是一片会移动的、吸收光线的阴影。
最醒目的是他们手中那弧度惊人的弯刀，刀身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幽蓝光泽，
刀柄末端，镶嵌着一枚小小的、惨白色的新月标记！
不止一个！
陆仙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两道同样的幽影，
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沟壑和岩石后无声滑出，呈品字形，瞬间封死了她和老狼的退路！
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和冰冷杀意。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老狼，结阵！‘锋矢’！”
陆仙的声音冰冷如铁，瞬间压下所有惊怒。
她知道，面对这种训练有素、配合无间的顶尖死士，任何慌乱都是致命的。
“是！”
老狼怒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厚背砍刀横在身前，
如同一面移动的铁盾，牢牢护住陆仙的左前方。
这是“黑鹞”面对强敌围攻时最擅长的防御反击阵型
——老狼为盾，吸引火力，陆仙为锋，伺机绝杀！
三名影月卫没有丝毫犹豫，更无任何交流。
为首者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扑向陆仙，
手中弯刀划出数道幽蓝的弧光，笼罩她周身要害！
另外两人则如同附骨之疽，一人直取老狼中路，刀势沉重狠辣，
另一人则诡异绕后，弯刀悄无声息地刺向陆仙的后腰！
三把刀，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将两人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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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靖北国公府书房。
烛火依旧通明，但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
王铭坐在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
内容都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
黄州卫那条线，被以极其暴烈和彻底的方式斩断了。
“榆林县的郑奎，三天前‘暴毙’于家中，据说是饮酒过度，心疾突发。”
王铭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嘉峪关那位司库主事，昨夜在押运一批‘损耗’物资出关‘处理’时，
遭遇‘流沙’，连人带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州卫的马彪，倒是还活着，但昨夜其府中后厨‘意外’走水，烧死了他两个心腹管家和一个负责采买的小舅子。”
他抬起眼，看向肃立在书案前、一个如同影子般融入烛光边缘的黑衣人，
“黑冰，你怎么看？”
被称为“黑冰”的黑衣人，
身形瘦削，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到，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他是王铭手中最隐秘的力量“黑冰台”的掌令使，专司监察百官、刺探阴私。
“手法干净利落，灭口果断狠绝。”
黑冰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毫无起伏，
“郑奎的‘心疾’，其妻妾被提前支走，
暴毙时只有一名新纳的、来历不明的侍妾在侧，事后该侍妾也‘悬梁自尽’。
司库主事的‘流沙’，地点选得巧妙，痕迹处理得专业。
马彪府中的‘走水’，烧死的全是可能接触核心机密的下层执行者，
既达到了灭口目的，又没直接动马彪这个指挥同知，避免引起过大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