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殒身（1 / 2）
崔胤大惊，独孤平嘴角上扬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回过头冲崔胤阴恻恻一笑，崔胤骤然感觉天塌地陷，他立即读懂独孤平的笑意。一瞬间，崔胤转身飞奔回府内，相府这些跟随独孤平出来的禁军士兵也换了一种表情，彼此交谈说笑，换成汴州口音。
独孤平在前，朱友谅在后，带着汴州士兵杀气腾腾杀进相府。崔胤迈门槛时险些摔倒，踉踉跄跄，一边跑一边大喊：“独孤平是奸细，宣武军的人，快拦住他。”
府内的士兵瞬间就分成两拨，一拨是宣武军的卧底，此时迅速暴露了本来面目，一拨是崔胤招募的新禁军以及府内的家丁。
崔胤脸上写满惊惧与疑惑，瞳孔收缩，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一手栽培的禁军大将竟然是宣武军的人。他看看自己的人，又看看对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对方人多势众，己方不足百人。崔胤颤抖着手指着独孤平，凄然一笑，道：“想不到禁军混进一头白眼狼。”
“崔相，各为其主，不要见怪。半年前崔相招募士兵，重建禁军。受东平王之命，我等混入禁军，约二百来人，承蒙崔相看得起某，委以重任，独孤平感激不尽，命不如人，崔相休要怨天尤人。”
“那某问你，既然你是宣武军，为何当初要与骆虎作对？”
“不妨全告诉你，某入禁军，只有三四人知情，东平王、李振、还有前后两位宿卫都指挥使，骆虎此种小人物，自然无权知道。跟骆虎作对，不过为了刺激他，希望宣武军与禁军交手，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讨伐禁军，哪知骆虎是个孬种，好兄弟吴忠被杀，都无动于衷。”
“某再问你，某派人向各藩镇求援，是不是你通风报信让宣武军半路截杀送信之人？”
“是的，还有何事要问，某一并回答。”
“没了，这些就够了。哈哈哈”崔胤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飙出来了，嘴里呼出的气体在低温下变成一团团白雾。“好啊好啊，国贼崔胤，勾结朱全忠，祸乱朝纲，终于遭到报应。哈哈哈可惜可惜”
“崔相还苦苦挣扎吗？”
“上！杀死独孤平者重重有赏。”
不足百人的禁军与宣武军在相府内展开决斗，独孤平也没置身事外，他如同一头豹子进入羊圈一样，勇猛非常，双方杀得血流成河。崔胤从没有如此痛心过，禁军士兵一个个倒下去，血从身体里往外淌，眼睛渐渐失去光辉，手指动了几下，在冰寒的早春逐渐僵硬。
崔胤以宝剑杵地，眼里充满悲哀与愤怒，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如此器重的禁军大将竟然是宣武军的人，这场战争一开始就输了，自己这半年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以为可以靠着禁军翻身，直到梦醒，直到现在。如果两军对垒，禁军失败，他毫无怨言，可他连对垒的机会都没有，从头到尾都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一天天地跟宣武军斗智斗勇。
他擦掉眼泪后，眼泪又流出来，顺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流下，如同禁军士兵的血一样，止也止不住。半年的心血，劳心劳力，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恍惚看到朱全忠弑君夺权，登上太极殿宝座，百官上朝议事。
他还看到史官撰写奸佞传，自己的名字赫然在上。清河崔氏的数百年的名声毁在自己手上，生不能面对江东父老，死不能面对列祖列宗，这是多么惨的教训。他还看到，后人读史书时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啐一口唾沫，然后一番番嘲笑，嘲笑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傻子。
是自己把大唐葬送的吗？几百年的基业，因为他胡来，就葬送了？如果当初不与朱全忠联手对付宦官，也许是另一种境况，史书肯定会认为他葬送了大唐，他逃不掉这个宿命。想到这里，他擡起瘦骨嶙峋的手给自己两个耳光。
眨眼间，近百名禁军全部死难，而宣武军不过损失三十来人而已。独孤平满身是血，如同一个嗜血魔鬼，寒风一吹，神情更显得阴森恐怖。宣武军的旗子噗啦噗啦地作响，人间如同炼狱，尸体交叠，血黑如墨。
崔胤正要横剑自刎，只见从府墙上跃下一人，手提宝剑，浑身是血，正是杨客。杨客流星一样冲到崔胤面前，道：“相公，某来迟了！”
杨客早就看到宣武军进入开化坊，他本想立即冲过去，或者进入宰相府，等到崔胤出来跟宣武军对峙时，他又觉得没必要，看眼前这阵势，朱友谅未必能奈何宰相府的人。杨客觉得在暗处可以实施更多手段，可以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隐身比露身好。他回到屋里继续忙活药物，可是转眼间局势就发生了变化，宰相府内喊杀震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杨客抽出剑，来到宣武军看守薄弱的地方如箭矢一样冲了过去，这些宣武军在杨客面前如同小儿一样，完全抵挡不住一个成年人的进攻。杨客转身之间杀了六七人，翻身跃入府内。
眼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朱友谅与独孤平站在对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上百具尸体，血肉模糊，血流成河。崔胤拄着佩剑，血泪纵横，悲伤至极。他立即明白了一切，崔胤睁大眼睛，瞳孔里满是惊惧，透着无限凄凉。
“独孤平是内奸，宣武军的奸细，混入禁军半年之久，坑苦崔某！”
独孤平一笑，没言语。杨客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对独孤平说道：“是宣武军一起上，还是你我单独较量一番？”
独孤平看看朱友谅，又看看杨客，道：“某一人足矣！”
两个人拉开架势，二话不说，向前一冲，打在一起。崔胤从没想过杨客能与独孤平打在一起，就如同极少有人知道独孤平的真实身份一样，也极少有人知道杨客的另一个身份，他们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崔胤从没怀疑过杨客的剑术，他认为杨客绝对是长安一流的高手。但在他心里，独孤平才是长安第一高手，这也是为什么安排独孤平坐镇禁军的主要原因。
杨客从没有如此卖力过，上次与裴复交手也没有如此拼命，他清楚地知道，眼下只有杀掉独孤平才可能有一线生机，若连独孤平都不能摆平，甭想挟持朱友谅替崔胤解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位高手身上，连朱友谅都不住点头，好像从没见过如此激烈攫人眼球的打斗，生死较量，毫不留情。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孤独平施展武功，而见过杨客与裴复大战的那些士兵基本上都刚刚死去。独孤平的招式大开大合，力猛刀沉，气势咄咄逼人，杨客显得灵巧得多，以速度见长。
崔胤只盼着杨客取胜，只要斩杀独孤平，哪怕自己死了，朱友谅短时间内也不能威胁到禁军，禁军是自己的血肉，必须誓死捍卫。
杨客感到独孤平比自己武功更高，好几次都是堪堪躲过独孤平的进攻，很快他采取换招的方式，不再躲避，独孤平砍向自己脖子时，自己就砍他的胳膊，虽然从普通人的价值上看，一条胳膊换一个人头绝对是划算的，但独孤平绝不会这么想，他必须保证自己完好无损，一旦断腿缺臂，那么将不再受到东平王重用。
饶是如此，杨客仍然处于下风，被动防守，热汗直淌。崔胤看得清清楚楚，杨客不是独孤平的对手，如果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可能杨客也命丧此地。
崔胤突然大喊：“杨客，快去找骆虎，保卫禁军，休要管我！”他看得出，如今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保住宰相府，除非其他藩镇发援兵，可是远水不解近渴。
杨客听罢，立即明白崔胤的真实想法，他一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团用布包裹的白粉，朝独孤平一抖，白粉飞向独孤平，独孤平急忙用手掩住口鼻。
杨客趁机几个箭步跃上相府围墙，翻身而去。相府外也有宣武军把守，杨客毫不含糊左冲右突，一转身杀了八九个宣武兵，这些士兵显然来不及反应。杨客逃出开化坊，夺了宣武军一匹马，打马而去。
见杨客转身逃去，崔胤长出一口气。他横剑当胸，眼喷怒火注视着独孤平。
朱友谅来到独孤平面前，道：“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