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援手（下）（1 / 2）

宋筠儿轻飘飘跃入王十九的宅子，又如貍猫一般，蹑足潜踪一步步地朝有烛光射出的内堂移动。她像摄魄钩魂的鬼魅一样，在犬牙交错的锁窗前逗留半晌，闭上眼仔细聆听屋子里的动静。凭借经验，她确定萧娘不在。

既然萧娘不在，她便有了底气，她屏息凝神，高擡腿轻落足，转身走向房门，轻轻推开外门踅进去，如同一只充满好奇心的貍花猫，专注而警惕。

宋筠儿走着猫步，脚下的黑色翘头锦纹靴仿佛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没有摩擦出来一丝声响。她的脑子此刻乱作一团，努力思考见面之后的措辞，她不知道第一句话是开门见山说问题还是先与这个男人谈谈心。上次在云间邸店，她曾与裴复推心置腹地谈过。

在对话之前，她打定主意，先逗一逗裴复。她轻轻地拔出佩剑，用剑尖撩开绣着簪花仕女的碧纱帘栊，她透过缝隙弓腰一看，里屋竟然空无一人。宋筠儿倒吸一口凉气，她索性一撩门帘直接闯入屋内，果然，没有任何人。

蜡烛还亮着，烛火被她大步闯入时带起的风吹得直晃，像是一个醉酒老汉。在屋内的中央，有一局残棋，晶莹剔透的琉璃子在灯火的光晕下泛着幽光，她走过去，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局势，发现并不是胡乱摆的，攻守之势十分明显，似乎刚才有人在对弈。

人呢？她刚刚明明听到似乎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是老鼠？

她擡头一看卧榻的绛红轻纱床帏虚掩，帷帐似乎在鼓动，难道裴复发现了她，藏在帷帐后面？她嘴角翘起，信步走过去，用手飞快撩开帷帐，床榻上锦枕绣被，就是没有人影。她反手把剑归入鞘内，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床上，往后一躺，脑袋恰好枕在枕头上，然后头朝里，嗅了嗅枕头上的气味，略感熟悉。

裴复哪里去了？真奇怪。宋筠儿决定仔细找找，如果找不到，只好回去交差。她一骨碌身就坐起来，陡然就看到距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摆着一张人脸，男人的脸。

宋筠儿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离，毛发奓起，大叫一声，又倒在床上。她定了定神，仔细一看，这眼前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裴复。此时裴复穿着一身浅色单衣，正弓着腰直勾勾地看着她，得意而无声地笑。

宋筠儿气不打一处来，噘着嘴，在床上一跃而起，抓住裴复胸口的衣服就是猛捶。

“郎君你坏！你坏！你讨厌！打死你！”

“我坏？”裴复一笑，道：“你还不是想捉弄我么？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伸手去探宋筠儿的肋骨，抓她的痒痒肉。

“不要！不要！郎君不要！”宋筠儿一边大喊一边缩身躲闪，羞涩得仿佛刚出阁一样。“不要啦！讨厌！”宋筠儿眼中不知何时突然闪出泪光，裴复心头一怔，道：“你哭了？”

“才没有！妾要去萧娘那里告状，就说郎君欺负良家妇女！”宋筠儿转过头，飞快揩去眼泪。她不知为什么，想起这种欢乐转瞬即逝，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所谓乐极生悲吧。

“怕了你了！说吧，这么晚，找我何事？”裴复收起笑容。

“郎君这么怕萧娘？吓唬你的，妾哪敢找她？”

“还说我怕？你不是也怕吗？”裴复一笑，转身坐在一张胡凳上。

宋筠儿走过去，双手按住裴复的肩膀，道：“郎君适才躲在什么地方？难道提前就知道妾要来找郎君吗？”

“本来不知道，但是你看那里！”裴复用手一指，只见在墙上有一根细绳直通外面，“这根细绳连着房门，只要有人打开，这绳子就会颤动。绳子颤动就会细绳上的小铜铃。萧娘回家时，绝不会蹑手蹑脚悄无声息，是以我猜想肯定有人偷偷来访，极有可能是行刺。于是我就掩上床帏，故布疑阵，然后躲在屏风之后，静观其变，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确定是你。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