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我没有……”顾翊反驳着，却显得有些没底气。

“那我去接你吧。”凌晨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好。”顾翊顿了顿，终是答应了。他本以为，昨天一番话出口，在他自己心里有个明确答案之前，都不该再和凌晨见面的。可是凌晨，说让他当没听到那些话，仿佛自己就先扮演起什么都没发生的角色，依旧在他面前窜上蹿下，依旧在他家蹭吃蹭喝。相比之下，他这些想逃避的小心思，就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挂断电话顾翊翻开了短信箱，果然两条未读短信都来自凌晨。第一条短信很长，和刚才电话里跟他说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叫他不要在意不要有压力云云。相比之下第二条要随意得多，可能是为了缓解昨天一番话和第一条短信带来的微妙气氛，第二条短信里凌晨只是问他，“阿姨叫我晚上过去吃饭，我可以去吗？”

顾翊好像都能想象得到凌晨问出这个问题后眼睛圆圆地望着他一脸期盼的样子，他一边腹诽着这个妈回家了不先联系他这个儿子反而先去招呼她的小客人，一边妥协了似的，给凌晨回了一个“可以”。

凌晨很快回过来一个表情，欢呼雀跃的，很是可爱。

顾翊随意看过，将手机放在了一遍，全情投入工作之中。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下班了。

顾翊将头从图纸中抬起来，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办公室仅有的两三位同事跟他打着招呼说拜拜。热情大方的莉莉走之前还跟他嘱咐了一句，“工作忙不完的，早点回家啦翊哥。”

顾翊笑着将人送走，又处理了一些零碎的工作，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一出工作室大门，顾翊就愣住了。昨天才被他在电话里撂了一堆狠话的季闻骁，此刻就靠在停在工作室门口的车门，自他出来，灼热又讨好的目光就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

季闻骁今天跟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他不像以前那般凌厉冷傲，也不像昨天那样焦灼无措，他就靠着车门站着，见顾翊从大门出来也只是稍微站直了身子，目光变得更雀跃些，并无更多的动作。

顾翊心里紧了一下，暗自庆幸办公室的同事都下班了，他真是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他和季闻骁纠葛的画面。

见顾翊从台阶下来，季闻骁才稍微迎上去点，他看着顾翊，露出些故意讨好的笑容，“我今天都没给你发短信，也没有去打扰你的工作。”他说话时目光雀跃又克制，高大的身影微微倾向顾翊的方向，像一个自认为做了好事安静求表扬的孩子。

季闻骁没说出口的是，他今天在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厅坐了一天，那个咖啡厅环境很一般，咖啡也充斥着速溶的廉价味，可是他仍旧在那里安坐了一天，只因为靠窗的位置隔着一条街就可以看到“知礼建筑设计工作室”明晃晃的招牌。

半个小时以前，他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跟远在美国那边的助理沟通完最后一个事项，抬手反复看了几次表，确定是下班时间无疑才将车小心翼翼地开到遥望了一整天的工作室门前。他忐忑地靠在车边，张望着下班后从大厦三三两两涌出的人群，明明每看见一个人心里就更紧张几分，明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怕自己太过露骨的反应吓到顾翊。昨晚电话里顾翊绝情的拒绝他没有忘记，但是他也听不进去，他只能假装自己丝毫不放在心上，再小心翼翼凑到顾翊面前来讨好，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将顾翊推的更远。

季闻骁知道，自己现在痴傻得就像一个毛都不懂的懵懂小子，可是如今，顾翊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如果以此能求得一丁半点的回应，他觉得再痴傻也值了。

可惜现在的顾翊似乎并不能轻易察觉那些被季闻骁深深埋在目光里的心事，他只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这里不让非工作人员停车。”就越过他往路的一边走了。

“顾翊，”季闻骁转身将人叫住，明明已经抬脚想跨到顾翊身边，却还是忍下了将要跨出的步伐，“刚下班公交很挤的，我……我送你回去吧。”末了他又欲盖弥彰地添上一句，“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跟着你，我……我刚好顺路。”

季闻骁的语气很卑微，卑微到让顾翊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季闻骁，他认识的季闻骁，哪里是一个愿意放下强硬和偏执，低声下气去讨好别人的人？

是真的变了吗？可是变与不变，他都不想再纠葛下去了。

“季闻骁，”顾翊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平静地说，“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顾……”季闻骁还未出口的话被停在路边一辆车嘶鸣而起的喇叭声盖过。

喇叭声过后，不起眼的小起亚亮起了双闪，凌晨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中从窗口探出头来，笑着冲顾翊的方向招手。

季闻骁眼睁睁看着顾翊迈开步子上了车，看着车子发动，看着车灯嚣张地将双闪刺眼的余光甩进他的眼窝，然后绝尘而去……整个过程他看不到顾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顾翊连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的决绝。

季闻骁的步子就像挪不动一般，愣在原地，眼睛还因为双闪的刺痛酸胀难忍，手已经不自知地捏成了拳头。

季闻骁一拳砸在自己的挡风玻璃上，质量良好的挡风玻璃岿然不动，他心里的那份酸楚和无助却像是沾了水，膨胀得更加肆无忌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