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毒药（2 / 2）
“的确有人买，我不敢说，要是说了，她就让人杀掉我。”
“本府派人保护你。”
“就是安德坊的桑玄子。她买了三十斤马钱子，用我告诉她的方法炼制毒药。在天竺，我们都是用来毒杀仓廪老鼠。桑玄子通过一个卖香料的天竺商人，找到我，还让我亲自指点炼制流程，我当初有些犹豫，她就给我好几块银铤，足有二百两。”
“还有吗？”
“她说不准我告诉其他人，否则让我在长安做不成生意，还会杀我。”
崔胤让人暂且把罗义押入大牢，随后陷入沉思。暗自忖道：“天竺人应该不会污蔑桑玄子，桑玄子为什么要炼制毒药，难道要背叛本相公不成？”
重建禁军之始，崔胤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让桑玄子为自己效劳，监督禁军的一举一动，如果禁军有特殊动向，立即汇报。他之所以选择桑玄子，是因为桑玄子所居安德坊离禁军营地比较近，此外，找桑玄子看相算命的人非常多，有不少达官贵人，桑玄子可以通过与来访者交流探听对方的重要信息，随时记录，报与崔胤。
唐祚将衰，身为大唐子民，为国效力，当仁不让，拯溺救危，岂可袖手旁观？他当初就是用这番慷慨之词打动了桑玄子的徒弟真真，在真真的努力下最终感动了桑玄子。
桑玄子确实不辱使命，这次骆虎率兵围堵禁军大营就是桑玄子及时放信鸽传书通知自己，才使两军及时避免一场冲突。
崔胤决定突访安德坊。此时天已擦黑，四下阒然，寒风中行人裹紧衣服低头快速前行，他们必须在一盏茶的功夫赶回去，否则遇到街使还必须费一番唇舌，还可能遭到拘捕。坊门都有士兵把守，现在不似以前，即使晚一段时间也可以进坊。
枣红马的马蹄在街道中哒哒地飞驰，随从骑马在后面保护。冬天黑的早，到达安德坊时苍穹的幕布已经全部落下，一种巨大的势能从高空压来，令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此时月黑风高，崔胤完全感觉不到冷，甚至有些热，这种热来自刺激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他为什么会在冬日的冷夜街头分泌肾上腺素呢？
崔胤突然造访，着实让桑玄子吃惊非小。寒气如刀，桑玄子和徒弟真真晚上吃羊馔驱寒，用的是西域大尾羊，白水煮熟，放上盐、葱花和椒末，再用波斯尖刀割着吃，还配有真真准备的羊酪和桂酒，师徒二人，慢嚼细饮，在冬夜显得温馨无比。
真真打开门，见是宰相崔胤，深施一礼，道：“崔相公造访，有失远迎，望崔相公勿怪！”
“免礼，尊师在么？”
“在屋中。”真真转身回去通报桑玄子，桑玄子一听崔胤来到，立即小跑迎接。
“很香啊，崔某竟也有些饿了。”
“崔相公不嫌弃，不妨与敝师徒共进此餐。”
“算了，没心情吃饭。找你有事，找地方谈谈。”
桑玄子点头，他把崔胤带到一个檀香袅袅的偏室。桑玄子刚关上门，崔胤就一拍桌子，险些震掉桌子上的茶杯盖，厉声质问：“你是不是炼制毒药了？”
桑玄子一激灵，她想不到崔胤变脸真快，开门见山，让她一时不知所措。“毒药？”桑玄子怯生生地发出疑问，“崔相公不妨直言，老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桑玄子尽量先避其锋芒，给自己争取思考问题的时间。崔胤冷笑一声，道：“好，那我问你，你认识天竺人罗义吗？他是不是卖给你马钱子？”
“确有此事，此药乃牵机药。”桑玄子迟疑一下，她知道瞒不住了，“不过崔相公，炼制毒药乃老身自家之事，与他人无关，相公问此事何意？老身愚钝，请相公明示。”
“汴军有个将军叫骆虎，骆虎手下吴忠昨晚被人刺杀，你知道吗？”
“老身孤陋寡闻，未曾听闻。”
“有刺客在他的尾椎骨上刺了一针，针上的毒正是牵机药。你有何话说？”
“不瞒崔相公，老身师徒无权无势，如今天下方乱，难以自保，是以制毒以防身。至于毒药如何落入他人之手，私以为，施毒者或许自他处得之，天下之大，又岂独罗义一人知制毒之法？还请相公三思，莫要冤枉老身。”
崔胤点点头，他认为桑玄子说的不无道理，假如汴军从开封弄来毒药也不是没可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贸然做出判断，真就可能冤枉人。他现在还不能随意冤枉桑玄子，至少桑玄子对他还有用，桑玄子也知道这点。
崔胤带人离开。他一路上脑子不停地思考各种破案的可能性，看是否能发现一个新的突破口，毕竟答应了骆虎三天破案，如果到期不能给骆虎一个交代，那么汴军和禁军这场恶仗恐怕在所难免。他决定找裴复暗中调查此事，一明一暗，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只是他也好多天没有裴复的消息了，裴复目前处境还很危险，京城内到处张贴的画像还在，有些被风吹掉了。枣红马此时走到靖安坊北街，他听说中唐时期的吏部侍郎昌黎先生曾住在此地，如今物是人非，颇多感慨。
三更天左右，在崔胤府悄悄进来一个人，手持横刀，一身黑衣，没有蒙面，他藏身在一个角落里，目光一直盯着崔胤卧室的大门，任何进出此门的人他都仔细辨认，不过目前为止，基本上都是府内下人。
又待了半个时辰，此人翻墙离去。就在此人走到崇仁坊与平康坊之间的十字路口时，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人，此人身着夜行衣，蒙面，手持一把宝剑，来势汹汹。
刀客不敢怠慢，举刀格开对方的剑，道：“你是谁？”
对方不答话，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玉佩孔上还系着一根红绫。刀客借着街上灯笼的光辉看到这半块玉佩，内心一惊：“刺客！”这正是那块被砍掉落在西内苑的玉佩，他印象很深，不会看错，对方显然也知道玉佩对刀客意味着什么。
剑客见刀客满脸惊讶，微微一笑，又把半块玉佩放进怀里。
“你是那晚的刺客，终于现身了！”
剑客点点头，道：“骆虎，想要玉佩是吧，可以交换，某给你玉佩，你给某项上人头。”
骆虎气得不行，挥刀冲上来，捧刀就砍。他还不清楚此人的武功底细，不知道有没有把握胜对方，如果能胜最好，可以拿住对方到朱友谅那里请赏。
骆虎也在查案，他分析来分析去，认为从崔胤身上下手最合适，看看崔胤府晚上有哪些人私访，也许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因此他利用晚上的时间夜探宰相府，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偷袭任何人的打算，计划悄悄来，悄悄走，故而没有蒙面。
骆虎感觉对方的剑凌厉无比，绝对在凤舞之上，凤舞毕竟是女子，力气偏弱，上次如果不是以命相搏，恐怕已经败给骆虎。此人不同于凤舞，剑法精妙，每一招都攻向骆虎的要害，绝无花招，绝不炫技，在最快的时间内杀人，这是刺客的职业素养。
刺客攻势加急，骆虎一个没留神，肩膀的皮肤被剑尖划破，有血流出，虽然不严重，但打击了骆虎的信心，转身逃去。
刺客没追，他知道要追上骆虎并不容易，一是骆虎伤势并不严重，远没到影响步伐的地步；再者骆虎对皇城比他要熟，他不占地利；另外，骆虎武功不弱，短时间内很难将其拿下，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很可能会引来金吾卫，不追是最佳选择。
骆虎回去后，包扎好伤口，一夜无眠。第二天，他起身去拜见朱友谅。朱友谅在池边临轩喂鱼，两位美女依偎身侧，冬阳温暖。
“指挥使，昨晚玉佩现身。”
“哪个玉佩？”
“就是那半截玉佩。某与那刺客交手，不敌，受了轻伤。”
“有什么发现吗？”
“那刺客绝不是裴复，裴复用刀，刺客用剑，且身形略瘦，剑法精妙，绝非庸碌之辈，请指挥使多加谨慎，以防万一。”
“吴忠的事查清了吗？”
“正在查。”骆虎很惊讶朱友谅竟然知道此事，他想了想也难怪，自己调动三百骑兵在朱雀大道奔腾而过，朱友谅不可能不知道。
朱友谅抱着两位美女陷入沉思，美人在侧，英雄总是感到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