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证物(1 / 2)
傍晚时分,骆虎带着三百骑兵如风卷残云般再次来到城南禁军大营。汴军盔甲鲜明,旌旗猎猎。三天时间已到,他要崔胤给个说法。
崔胤早已在军营等待,后面跟着独孤平和陈班。
“崔相公,三天时间已到,还有何话说?”
“骆将军,崔某没有查到凶手,但是”
“但是什么?”
独孤平走过来,一拍手,士兵在后面擡过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具尸体,盖着裹尸布,道:“但是在这三天里,禁军也有一名士兵被毒杀,据仵作说,是相同的毒药,甚至连作案的手法都相同,独孤平想请问骆将军,这当如何解释?”
“禁军死人,自当禁军解释,与骆某何干?”
“这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如果某杀死吴忠,难道某还会杀掉自己的士兵吗?”独孤平脸上很倨傲,这让骆虎很不爽,似乎在故意刺激他。
“骆将军,崔某以为,这是凶手在挑拨离间汴军和禁军,本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一旦两军交战,两败俱伤,凶手必能坐收渔翁之利,请骆将军三思。”
骆虎“哼”了一声,道:“吴忠的尸体何在?”
独孤平一拍手,吴忠的尸体也擡到两军阵前。骆虎道:“把吴忠尸体带走,撤!”
骆虎自发现吴忠的银铤后,就猜到吴忠之死很可能不是独孤平所为,这次来质问禁军,不过是碍于面子。
骆虎前脚刚走,有士兵跑向崔胤,道:“相公,有斥候飞鸽传书,朱全忠派军驻扎河中府。”
崔胤大惊,他让孤独平陈班收兵回营,自己立即骑马赶赴皇宫。他现在是大唐唯一的主心骨,颇有孤家寡人的感觉,大唐安危系于一身。有很多话他找不到人商议,郑元规年纪太大,身体不适,朝中大臣又多清流,只顾自保,说风凉话,有些大事只能找皇帝说。
皇帝也曾雄心勃勃,力图重振大唐,但几次失败后,已经变得信心不足。
城门郎已经关闭皇城,崔胤下马后,令城门郎打开承天门,城门郎照办。皇宫分外冷清,有些城角也没人打扫,倍显荒芜。
他知道皇帝肯定还没听说此事,也知道即使皇帝知道后也于事无补,但他必须告诉皇帝,这是一种必须仪式。就好像年迈的父母虽然在家中已起不到顶梁柱的作用,但会让子女心安,崔胤就是在寻找这种内心的安定,有皇帝,说明这还是大唐,他还是大唐的宰相。
经太监通报,崔胤穿过朱明门和两仪门,来到两仪殿,皇帝李晔已经在殿内候着。
大殿只有皇帝一人,太监显然已被屏退。李晔看上去仍然憔悴,如今失眠对于他是家常便饭。其实何止皇帝,连崔胤也睡得很晚,好在人上了年纪,不会那么嗜睡。
“陛下,老臣此时造访,打扰陛下休息,望陛下恕罪。”崔胤下拜。
“爱卿平身,哪里话来,夜间造访自然有要事要奏,不知卿欲奏何事?”
“陛下,老臣刚刚听闻,朱全忠已派骑兵驻河中,河中距京师一步之遥,老臣恐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于大唐不利啊。”
昭宗也有些惊慌,以至手有些发抖,道:“朱全忠要谋反不成?”
“老臣听闻,李茂贞屡次进逼京畿,朱全忠恐李茂贞有异心,再度劫陛下西去,故发兵以制李茂贞。”
“京师不是有一万汴军了吗?况且禁军也初具规模,朱全忠岂非多虑了?”
“这正是老臣忧虑所在,老臣以为朱全忠明为制凤翔军,暗中欲消灭禁军。禁军一旦溃散,大唐君臣当沦为刀俎之肉,任人宰割。”
“爱卿可有良计制之?”
“老臣亦回天乏力,只能坐观其变,加紧训练禁军,舍此别无他计。”
“好吧,崔卿且退下吧,容朕思之。”
“老臣告退。”崔胤转身离去。
这时在两仪殿后面的帷帐后走出一位婢女装扮的女子,端着茶盘,缓缓来到昭宗面前,将茶放在几案上,道:“陛下,妾有一计,请陛下定夺。”
“凤舞你说。”昭宗没回头。
“刺杀朱全忠。”
昭宗长叹一声,道:“何其难也,一旦刺杀不成,还会逼迫朱全忠造反。”昭宗此前考虑过这种解决方法,现在非常时期,朱全忠肯定加强戒备,极难近身,连朱友谅都未刺杀成功,何况朱全忠,再厉害的刺客在数万大军面前都束手无策。
“李茂贞确有进逼京师之势,若李茂贞退回凤翔,朱全忠岂非没有留在河中的理由了?”
“其实李茂贞哪里敢进犯京师?京师有一万汴军,六千禁军,有来无回,我看这是朱全忠与李茂贞联手做的一个诡计,一个佯装进犯京师,一个以保卫京师为目的真实进犯京师。”
“陛下言之有理,朱全忠怕禁军壮大,是以其真实的目的是解决禁军。”
昭宗一拍桌子,道:“朕当时一时糊涂,耗掉十万禁军,现在处处受制于人,苍天不佑,大唐危在旦夕,祖宗基业,岂非要亡于我手不成?”说罢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凤舞第一次见昭宗大哭,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哭,男人哭的时候令人心碎。她当初为练剑器舞因过分辛苦而哭过,每天压腿,舞剑,夜间常常做噩梦,每次都会哭泣,可惜没有父母的怀抱,没人怜惜,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殿内只有皇帝与凤舞,蜡灯幽暗,外面夜风萧瑟,天边一弯褐色月牙,冷照深宫。
“谁来救我?谁来救大唐?谁来御敌?”昭宗语气近乎绝望,边哭边自言自语。他知道没人回答,殿内回荡着昭宗的疑问,凤舞嘿然,无所适从。
“哗”地一声,昭宗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短剑,比匕首略宽,道:“凤舞,若逆贼渎犯天颜,朕必以此剑自尽,以谢天下,倘他人拦阻,汝当助我舍身成仁。”
“妾必手刃逆贼。”
昭宗突然拉过凤舞的手,放在鼻子前,使劲嗅了嗅,轻声道:“朕甚中意你,若非时局板荡,必纳你为妃,你中意我吗?”昭宗擡头盯着凤舞的眼睛。
凤舞突然不知怎么回答,她一直把皇帝当作主人,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陛下是好皇帝。”
昭宗突然甩开凤舞的手,站起来,吼道:“好皇帝会把江山弄成这副样子?我是最差的皇帝,你在欺骗朕,百年之后,史官会如实记录我的昏庸无能,记录大唐如何在朕的手上丢掉,人们会笑话朕。”昭宗惨笑。
“陛下切勿自责,唐祚之衰,始于懿宗僖宗,源出庞黄二贼,非陛下之过,纵太宗皇帝再世,恐亦回天乏术。史官公正分明,必不致令陛下屈枉万世。”
“凤舞,卿之识见胜朝臣十倍,可惜生逢乱世,又是女子,不然朕定加以重用。大唐之衰,朕亦有责,岂能尽尤人耶?”昭宗长叹一声。
“陛下,妾有一言,裴复子正,天下奇才,武功卓绝,陛下当亲之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