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惊变（1 / 2）
宰相府院内异常安静，每个人都盯着崔胤，崔胤也看着在场众人，最后把目光投向裴复。崔胤道：“子正言之有理，回去转告圣人，南下计划取消，都散了吧！”
每个人都对这个结局感到意外，想不清楚崔胤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裴复向崔胤施礼，道：“多谢崔相不罪，裴某告辞！”
裴复分开人群离去。崔胤见裴复走出府邸大门，也转身回到厅堂。陈班遣散卫兵，和杨客、骆虎一起，跟着崔胤回到室内。陈班道：“崔相因何放走裴复？”
“南下计划取消，杀他反而会得罪皇帝。”
“那因何取消南下计划，臣愚钝，请崔相明示。”
“本来是个秘密计划，现在世人皆知，连李茂贞都知道了，失败的计划还是计划吗？”
崔胤原计划找骆虎来，一起商议南下事宜，没想到裴复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泡汤了。骆虎告辞，回到平康坊，他想去见见裴复，但是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敲门，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屋内。
第二天，骆虎离开平康坊，直接去城南赴任。还有十二天就要过年了，元旦时节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宫廷取消元旦宴饮活动，民间照旧。有些市民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如备春酒传座，换桃符，放爆竿，还要写各种拜年帖，最重要的是可以吃到各种美食，东市西市摩肩擦踵，比平日热闹得多。
这段时间异常平静，昭宗给宫里的小太监宫女们发了赏钱，让他们拿去吃酒买肉。崔胤心情也逐渐变好，似乎忘记前一段时间发生的刺杀事件。他在宰相府内大摆酒宴，宴请所有卫兵。二十八日那天，还亲自去军营摆宴，宴请所有军中头领。郑元规、独孤平及骆虎都是座上宾。
这天，崔胤站起身，向在座军中头领说道：“各位，崔某选择今日摆宴，而不是元旦日，乃是因为元旦大内需要祭祀，某忝居相位，秉国之钧，万事以朝廷为重，以大唐为重，望各位尽忠职守，捍卫大唐江山。崔某敬各位一杯。”崔胤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士兵们深受感动，纷纷站起身向崔胤敬酒。琵琶声响起，颇助酒兴。
骆虎吃饭的时候，突然放下筷子，申请冷峻。崔胤道：“骆将军何事忧思？”
“下官有爱妾生死不明，团圆之日不能相见，愧为人夫。”
“骆将军情深义重，令人佩服！”独孤平接过话茬，“待禁军壮大，必驱逐朱友谅，雪此不能团圆之恨。骆将军，今日且尽此杯！”独孤平举起酒杯，骆虎点点头，随独孤平一饮而尽。
骆虎想找裴复叙叙旧，他觉得有点愧疚，有些问题说开比较好。宴会结束后，骆虎特地骑马回平康坊，恰遇见萧娘，骆虎问：“裴兄在否？弟特携美酒前来，与裴兄相叙。”
“渠不在，上午出门，至今未归，或许访友去了。”
“那好，把这坛屠苏酒送给裴兄，聊表心意。”骆虎说罢从马背上解下一坛酒交给萧娘，萧娘接过来，骆虎打马离去。
裴复确实不在平康坊，他今天去了王家老店，专门找朋友喝酒谈心。裴复元旦日受凤舞之邀，进宫参加保卫工作，那天百官上朝，举行大型祭祀，祈祷国家安泰，安保工作非常重要。宴饮取消了，但祭祀不能，它是展示给大唐百姓的一个姿态。
两天后，元旦终于到来。长安各街道到处都客听到放爆竿的动静，噼里啪啦，让沉闷的日子多了一丝欢忭。太常寺的大小官员早早地就来到太极宫，负责主持祭礼。
宫内比以前热闹了许多，翠华遮日，戟仗如林，百官穿着官服肃穆而行。太常寺的人员开始奏凯安之乐，乐声庄严，黄钟大吕，令人陡然起敬。
裴复三十晚上就进入宫内，凤舞告诉他，官员有空缺，可以穿上官服混迹在百官队伍里，每月都有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没人会察觉到你与众不同。凤舞在宫里拿来一件紫色官服与金龟，三品官的装束，裴复换上后，又戴上进贤冠，完全就是一副官员模样。
凤舞不禁莞尔一笑。裴复觉得有些不舒服，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人在身体里镶嵌了钢条，举手投足有些僵硬。裴复头一次见到凤舞笑，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妾不笑就不好看吗？”
“不是，笑有笑的美，不笑有不笑的美，你二者得兼。”
凤舞又忍不住笑了。裴复和凤舞一起守岁，昭宗也只睡了一个时辰，他担心祭典上出现意外，如果朱友谅来捣乱，会大大影响朝廷形象。第二天，百官上朝，裴复混入百官队伍，持象牙笏板，响应太常寺卿的指挥。
此番祭祀，延用中宗景龙三年亲祀昊天所用乐章，其中武舞《凯安》乐章如下：
堂堂圣祖兴，赫赫昌基泰。
戎车盟津偃，玉帛涂山会。
舜日启祥晖，尧云卷征旆。
风猷被有截，声教覃无外。
昭宗坐在龙椅上，各位宰相位列朝班，舞乐穆穆，祭祀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十分顺利。祭祀结束，百官散朝，崔胤没离开。
崔胤道：“陛下，新年元旦，万象更新，臣不胜喜。禁军已粗具规模，假以时日，必定为陛下所用，重振江山社稷。”
“爱卿忠义，世所共知，且随朕去佛光寺。”
昭宗在前，崔胤在侧，凤舞在后。来到佛光寺，昭宗展目四望，道：“这庭院马上就有绿意了，朕心甚慰。爱卿，朱友谅有何动静？”
“陛下，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据探子报，只有规模很小的庆祝活动。”
“禁军重建还有哪些困难？”
“回陛下，主要还是钱财不足，难以扩充规模，眼下不足万人，勉强而已。先前已拆除城南木浮屠，取铜铁炼兵器。再有半年，当足与朱友谅相抗。对付朱友谅，不能以力抗，否则两败俱伤，还是会受制于城外的朱全忠。若能不战而收服一万宣武军，则朱全忠亦不足惧！”
“好，慢慢来，切勿轻举妄动。”
君臣两人谈笑风生，在和悦欢快的气氛里结束佛光寺里的对谈。崔胤告辞，昭宗舍不得回殿内，他想多多感受下这种春天即将到来的气氛，世界一派祥和。一刹间，仿佛春天已经到来，昭宗似乎感受到了暖意，万物复苏时的暖意。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太监，鸠形鹄面，小碎步来到昭宗面前，道：“陛下，东平王朱全忠有密表上奏。”
“拿来我看！”
小太监恭恭敬敬递上表文，转身离开。密表外部是一个封蜡密函，昭宗打开密函，取出黄麻纸写就的表文，徐徐展开。昭宗仿佛不认识字一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又似乎这上面写的是密文，需要仔细研读才能看懂。
凤舞看昭宗眼睛直勾勾的，不言不语，好像有事发生，低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昭宗听到凤舞询问，才突然醒悟过来，刚才还是满面春风，现在已经布满愁云。昭宗没说话，把表文递给凤舞，凤舞拿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感觉如同失重坠落，向深渊坠落。
表章上的文字虽然不长，却字字如刀，充满杀机：
“臣起于草莽，惑于巢寇，既而剿贼辅政，屏藩疆土，躬事两朝。洎归附以来，每作踧踖之容，常??祸乱之愧，又圣恩隆渥，是以昼夜思报明主。然司徒兼侍中、判六军十二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秉国之钧，欺下媚上，专权擅威，离间君臣，行止骄悖，又阴杀宿卫都指挥使朱友伦，俾神京失序。国朝板荡，罔不由兹。其党徒刑部尚书兼京兆尹六军诸卫副使郑元规、威远军使陈班助纣为虐，臣请并诛之。清君侧，纽乾纲，以副九区鹤望。兹事切关社稷，谨蜡表以闻。”
昭宗似乎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半柱香的时间处于这篇表文给他的震撼之中。元旦还未过去，崔胤刚刚离开，朱全忠就给他当头一棒，他再次尝到乐极生悲的滋味。
昭宗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两仪殿，样子失魂落魄，凤舞拿着表文不离左右。
“凤舞，你说朱全忠这是何意？”
“陛下，妾以为朱全忠蓄谋已久，明为诛杀崔相，实为摧毁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