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对峙（2 / 2）
“没有。”
“远水不解近渴，若我等不解散禁军，两军迟早要发生冲突。”
“圣人两天之内连发两道诏书，看来形势急转直下，不是迟早，而且很快，崔某怀疑他们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若崔相是朱全忠，命宣武军动手，是先针对城南禁军，还是针对宰相府？”
崔胤一下子站起来，握紧拳头，捶在桌子上，说道：“多谢郑尚书提醒，擒敌擒王，要速速加强宰相府戒备。调遣城南禁军，再把独孤平调过来，有渠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吾无忧矣！城南交给骆虎，若宣武军围攻城南，骆将军正好可以与之一战。两手准备，万无一失。”
两人分开后，崔胤急忙调独孤平带来一百禁军前来，加上陈班先前带来的二百人，宰相府有三百禁军看家，又有独孤平坐镇，可谓万无一失。
宰相府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黑云压城，喘不过气来，开化坊的住户也都觉得气氛空前紧张，似乎有大事发生，但谁也说不清到底会发生什么。
有的人知道杨客经常去各家看病，有时候也去宰相府，便前来打听宰相府驻军的事，杨客摆摆手，说：“某一个医师，哪里懂这些？咱们就安心过日子，肯定没咱们事。”
正月十一。凤舞来到平康坊，她好多天没有见到裴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知道裴复在做什么。裴复自元旦到现在，除开始几天找朋友喝酒外，自打昭宗突然下诏书后，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强烈的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自己无所畏惧，但萧娘的安危必须得到保障。这两天，他专门找到在东市的铁匠，打造了一把袖珍铜弩，三棱弩箭镞，送给萧娘。此外他又跑到城南，在韦曲旁边租了一栋宅院，紧邻香积寺，松柏长青，景色宜人。
凤舞来找裴复时，裴复刚做完这些，凤舞道：“妾预感大事不妙，宣武军咄咄逼人，非要置崔相郑尚书等人于死地，后来还要求解散禁军。半年之功，毁于一旦，崔相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那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禁军崛起，无异于挑战宣武军的地位，即使韬光养晦，宣武军也不会忽视它。可是这种平衡一旦打破，受害的将是朝廷，皇帝，甚至长安百姓。”
“是，这也是妾来此的原因，万一双方交战，郎君如何处置？”
“听闻崔相遣大将独孤平前来守宰相府，又有威远军使陈班襄助，骆虎率领其余禁军坐镇城南，首尾呼应，按说这个布阵毫无破绽，至少宣武军不能轻易攻破，但就怕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
“不清楚，天知道。某与崔相已经撕破脸，暂时不便入相府探看。不过看宣武军信心满满，不免让人疑心。某会全程关注这场争斗，但凡有用得着某的地方，绝不会袖手旁观。”
“妾来此，还有一个原因，自朱友谅入宫威胁圣驾，圣人偶有提及郎君，宣武军耳目众多，若非宫内不便藏身，一定请郎君入宫伴驾。”
“请圣人放心吧，他们暂时还不会作出忤逆行为，至少也要先除掉崔相。”
“唉！”凤舞轻叹一声，低声道：“你说来日会好吗？”
“吾曹不出，如苍生何！”裴复这句话说得很阴郁，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奈。可惜当世无谢安，若有的话，他一定想尽办法，找到这个人，并对他说：安石不出，如苍生何。就凭这句话他一定会出山，力挽狂澜。找不到谢安，裴复只能用“吾曹”来代替，只能如此。
正月十二，早上。朱友谅收到朱全忠的蜡封密信，打开一看，一颗心如火烧屁股一样差点跳出来，决战终于开始了，信中写的明明白白，要朱友谅出其不意，立即围住崔胤宅邸，杀死崔胤、郑元规及陈班等人。他等这么久，就是为了干掉禁军。
朱友谅顷刻之间调集两千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开化坊，然后拨出五百人马闯入开化坊，围住崔胤宅邸。所谓兵贵神速，朱友谅深谙此道。与此同时，朱友谅还派一名牙将率领五百人围住光德坊京兆府廨署，捉拿郑元规。
崔胤府很快收到信息，独孤平和陈班立即调集三百人马守住相府，弓弩上弦，刀枪出鞘。光德坊距离开化坊不过二三里地，眨眼即到。郑元规没有调遣禁军，而是靠京兆府的衙役加强戒备。郑元规早就看到，只要崔胤安全，他就没事，但凡崔胤遭殃，他迟早都会完蛋，他与崔胤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胜俱胜，一亡俱亡，因此他没有派重兵把守光德坊。
光德坊的衙役在如狼似虎的宣武军面前不堪一击，一百来人，眨眼就缴械投降。郑元规走出来，捋着雪白的胡须对家人说道：“吾家要遭临大难，此劫难逃，吾之过也，若祖宗泉下有知，当责某一人，与他人无涉。”
牙将一挥手，五六个士兵过来反剪郑元规的双手，押出大门外。宅子内哭声震天，在家里老爷子就是天，如今天塌了。郑元规刚离开光德坊，牙将一挥手，士兵们乱箭齐发，郑宅的男女老少皆丧命当场，旋即浇上石脂水纵火，烈焰干柴，哔啵哔啵地烧起来，火焰冲天，浓烟滚滚。郑元规的府邸眨眼一片火海，他回头一看，老泪纵横。
士兵押着郑元规来到开化坊宰相府门前。朱友谅走到郑元规面前，道：“郑尚书别来无恙！”
郑元规并不看他，朱友谅也不在意，他把玩着手中的剑，对守卫相府的陈班说道：“赶紧让老宰相出来见见老朋友，再晚就只能去黄泉下相见了，哈哈！”
宰相府门前的一块空地上，宣武军与禁军刀剑对峙，互不相让。朱友谅正在笑，笑容像雕刻在脸上似的，非常僵硬，干冷，没有丝毫温度。宝剑在手，他在空中划着柔和的曲线，画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形状，如山，如川。
“崔某在此，朱友谅休要张狂！”崔胤从门内走出，旁边跟着独孤平。独孤平手中持刀，双眉如剑，凝视着宣武军。看得出，崔胤对独孤平的本事很信赖，在崔胤看来，独孤平有可能是长安第一高手。他见过独孤平的武功，气势压人，排山倒海。
陈班全副武装，走到崔胤面前施礼，道：“崔相，朱友谅千余人而已，不足为惧！”
崔胤点点头，从神情上看，崔胤对朱友谅这些兵将并不在意，对自己的布阵信心满满。他的眼神透着一丝对宣武军的轻蔑，他相信经过半年多的训练，禁军足以与宣武军过招。他冷笑一声，对朱友谅说道：“朱友谅，请把郑尚书放了！”
“放了？放不放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都要下黄泉相见了。哈哈！”朱友谅干笑两声，笑声未落，只见朱友谅手腕一翻，宝剑转向，直刺郑元规的胸口，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再看郑元规胸口已经插上一柄剑，鲜血顺着剑身往外淌，他怒视着朱友谅，慢慢地倒在地上。
朱友谅从郑元规身上抽出宝剑，又俯身在郑元规身上擦干血迹，笑道：“崔相公感觉如何？”
崔胤脸色一变，脸上蒙上一层寒霜，脸上的皱纹更加瘆人，急促的呼气在低温下变成白雾，四处乱飞。他的胡须直抖，显然气得不轻，一按腰下佩剑，道：“独孤平，把这厮杀了！”
“是吗？”朱友谅笑得更厉害了，这次不是干笑，是真笑，因为眼泪都笑出来了。良久，朱友谅慢慢止住笑声，反问崔胤，道：“崔相公问问独孤平，敢杀我吗？”
“有何不敢？”独孤平喝道，话音未落，持刀向前，迈出一大步，站在崔胤前方，手腕一翻，刀身从肋下穿过，直刺崔胤旁边的陈班，陈班做梦都没想到独孤平这一刀会冲他来，当他醒悟过来已经晚了，刀身已经没入陈班的身体，正插在心脏上。陈班睁大眼睛，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一切，然而这并不是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