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傀儡（1 / 2）
凤舞令太监前来收拾尸体，打扫两仪殿。他们走出殿外，发现原来倒在地上的十具尸体，只剩下九具，在出宫的路上，曲曲折折，滴满乌黑的血迹，血迹溅在地上，宛若一朵朵墨梅。
独孤平带来的十名士兵，死了九名，还有一位重伤佯死，在裴复等人进入两仪殿后，踉踉跄跄地逃之夭夭。回到西内苑，见到朱友谅，述说前情。
朱友谅躺在床上，刚得知消息，叔父朱全忠本人已由汴州来到河中。听完士兵的叙述，先是一惊，转而变为愤怒，最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独孤平的死去了却他某些难以言说的心愿。
“加强戒备！”这是朱友谅唯一的语言回应。
自禁军解散后，长安城已经宣武军的天下，原来南城还有部分区域由禁军控制，现在尽归宣武军。这两天京城明显戒严，详细盘查进出城的贩夫走卒，商人达官，卫卒凡遇到可疑之人，若其人不能自证清白，一律收监。
长安人心惶惶，每个人出城之前，先自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说不清的地方，先找邻居排练一番，尽量提出各种刁钻问题，如果能够轻松回答，那么出城时明显会自信不少。有些流浪汉没这么幸运，原本要南下蜀地，结果进了监狱。
裴复骆虎杨客决定趁热打铁，晚上夜袭朱友谅。一旦朱友谅伤愈，必然会亲自督查长安，到时候形势会更加严峻，夜长梦多，不如即刻动手。朱友谅现在负伤在身，活动受限，目标准确。且宣武军又分出部分兵力全城巡查，西内苑的兵力必然空虚，此时正是大好良机。
凤舞也要跟着，她十分热心，道：“上次与裴君行刺未成，今次一定要亲自参加。圣人卧病在床，妾正好可以抽出时间与诸君共生死。”
“不妥，万一出现意外，谁来保卫圣驾？”
“意外还少吗？”凤舞打断裴复的疑虑，“崔相被杀，禁军解散，圣人病倒，这个时间，不能再有所保留，必须尽十分力量才能扭转颓局，朱全忠现在若弑君，恐我等也挡不住。不如全力以赴，先发制人。”
“好，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与李唐共存亡。”杨客道。
二更天，裴复四人蒙上面巾，骆虎又特意带上石脂水，从长安县进入西内苑。骆虎对此处最为熟悉，他带路，来到熟悉的永庆殿。永庆殿本来分给独孤平，但独孤平还没来得及住，就殒身两仪殿。
裴复道：“最好分头行动，我与骆虎杨客三人在明处，凤舞在暗处，伺机而动。”
骆虎道：“此计甚好，还有，东北有歌武殿，最好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们可趁虚而入。”
骆虎把石脂水交给凤舞，道：“你去吧，东北方向，一里地外。那里守卫薄弱，小心行事。”
凤舞接过石脂水，毫不犹豫，转身跑向东北歌武殿处。歌武殿也有零星守军，不过要很少，趁着夜色，凤舞将石脂水涂在楼阁的柱子上。石脂水就是麻油，见火就着。凤舞掏出火折子，轻轻一碰带油的柱子，火焰如龙一样瞬间升腾而起，在卫兵反应过来之前，又点着几处。
很快她听到有卫兵大喊：“失火了！”着火的地方传来哔啵哔啵的声音，如魔鬼在啮噬大地。火焰冲天而起，远处观德殿的卫兵也发现火情，立即汇报上级。很快一拨救援队伍就奔歌武殿方向而去，带着木桶和铁锄。
凤舞选择一个隐蔽的路径往回撤。这时一个牙将打扮的人出现在观德殿旁，一身戎装，左手摁住肋下刀柄，来回踱步。他显然疑心是有人故意纵火，于是命令士兵警惕有人行刺。
裴复拿出铜弩，瞄准来回踱步的牙将，扣动铜弩扳机，弩箭如同闪电，击向那名牙将。牙将毫无对此知觉，是以完全没有避开这支冷箭。不过牙将来回走动救了自己一命，弩箭射偏，正射中其左臂，钉在骨头上，仿佛能听到钉子楔入木桩里的声音。
牙将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复三人就冲过去，与守兵厮杀起来。牙将大惊，顾不得疼痛，叫喊着保卫观德殿，斩杀刺客者有重赏。西内苑顿时恐怖紧张起来，生死隔着一刀的距离。
裴复等人的目的就是杀入观德殿，找朱友谅报仇。牙将也看出他们的目的，因此加强防备，并指挥宣武军包围三人。尸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像一根根圆木排在一起组成的木筏。
战斗十分焦灼，尽管裴复三人都是高手，但对方兵多势众，每次向前冲击时都会遭受到更大的阻力。三人都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仿佛三个嗜血血魔，带着地狱中的戾气与阴森，斩杀成群结队的小喽啰。
就在此时，凤舞从远处赶来，她绕过救火的宣武兵，来到观德殿前。为了方便查看敌情，她索性爬到一棵树上。她看到殿前足有近二百名士兵围攻裴复三人，三人毫不怯战，每呼吸一次就能听到一声惨呼。
突然，在观德殿里走出一人，一身便装，没带任何兵器，面无表情地观望着这场战斗。因为背对着光线，凤舞没看清，其他三人注意力都在身边这些宣武兵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还偶尔看一眼那个牙将，似乎二人有某种关系。
这时只听那名牙将大喊：“大胆刺客，宿卫都指挥使朱将军在此，休得造次！”这一嗓子，声音很大，裴复骆虎杨客都听得见，他们都在努力地朝朱友谅所在的方向靠近，尤其是骆虎，爱妾与禁军这两件事，朱友谅带给骆虎沉重的伤害。骆虎暗暗发誓，若不除掉朱友谅，一辈子良心难安，一辈子活在屈辱里。
凤舞听到牙将的介绍，借着灯笼的光辉，隐隐看到此人正是朱友谅，无论轮廓还是身高，虽然夜间光线不明，但不久前在夜宴上，她近距离观察过朱友谅，他的相貌比较特殊，眉眼之间有种恶相，凸起的悬针纹像一把倒悬的剑，能让人一眼记住。
朱友谅身边没几个人，毕竟敌人都被士兵挡在前面，他在后方显得很安全。但朱友谅似乎有些不安分，不怕危险，老想着往前凑，似乎要故意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也许是在向他们挑衅，故意激怒他们。
凤舞见时机来临，从树上飘然跃下，如貍猫一般直奔朱友谅。包括朱友谅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凤舞从另一侧攻来，待到发现时，凤舞已经靠近。牙将首先高呼：“将军小心！北面还有刺客！”这一声大喊提醒了所有人。
凤舞加快速度，几个箭步跳到朱友谅身边，手起剑落劈向朱友谅。朱友谅吓得惊呼，转身就逃，凤舞的剑更快一些，但就在凤舞的剑马上就要接触到朱友谅的脖子时，她突然感觉有种异样，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来不及想太多，宝剑划破朱友谅的脖子，朱友谅倒在地上，抽搐起来，鲜血狂喷如泉。
与此同时，殿前的士兵好像故意设了一个圈套，立即分成两路，一路三十几人堵住凤舞的归路。凤舞毫无惧色，与围上来的士兵展开厮杀。
这时歌武殿那边救火的士兵发现中了计，留下几人灭火，其余人原路赶回，喊杀声由远及近。裴复知道大事不妙，喊道：“对方人多，准备撤！”
这些普通士兵当然困不住他们，他们刚冲出去包围圈，扭头一看，凤舞还被困在军中，力不能脱。裴复道：“某去攻击那个牙将，你俩去救凤舞，抓紧时间。”
裴复先用铜弩开道，用仅剩的两枚箭弩射死两名宣武兵指挥官，再次杀入人群，直奔牙将而去。牙将立即严阵以待，命令其他士兵全力阻挡裴复的进攻。牙将没时间指挥围住凤舞的那群人，抽出刀来，集中精力盯住裴复。
骆虎负责掩护，杨客往凤舞所在的地方猛冲，企图把凤舞救出来。杨客一个冲锋，直接在前面的人墙面前翻了过去，身上挨了好几刀。来到凤舞面前，再负责为凤舞开路，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外冲杀，骆虎在另一侧接应。
这个策略十分奏效，三人逐渐冲出包围。骆虎大喊：“裴兄快撤！”裴复一听，立即加快攻势，在对方全身心防守时，迅速撤出，他还是有点惋惜，因为再前进半丈远，就能与牙将短兵相接，他有把握在十招之内斩杀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