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逆战(1 / 2)
裴复等了三天,仍然没有各藩王任何出兵消息,他凄然一笑。晚上去找凤舞,但凤舞一直没有出现,第二天晚上仍然毫无踪影。他心急如焚,难道出变故了?他本来想着第三天晚上去城内探探虚实,哪知道第三天早上,宣武兵队伍出城了。
一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陕州城,向东进发。裴复突然意识到,队伍离开陕州城后,皇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重整乾坤了。
萧娘站在裴复旁边,两人远远地望着蜿蜒东去的队伍,陷入沉思。他们回到客店,萧娘问:“还追吗?”
“当然追!”
“那现在还不出发?”
“队伍慢,不必着急。”
他让店家准备一壶酒,送进房间,与萧娘自斟自饮起来。两人聊着长安往事,聊着平康坊,聊着皇宫,聊着香积寺。当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裴复突然把萧娘览入怀中,剥开她的外衣亵衣,一层层地,不疾不徐地露出酥软的胴体。古人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句用来形容此时的萧娘恰如其分。裴复把这块柔滑温润的美玉抱到床上,脸陷进流沙似的酥乳里。萧娘闭着眼,两人慢慢地共赴巫山。
窗外是春天特有的草香,杂糅着牛羊咀嚼的声音,把人间调和得格外妩媚。裴复和萧娘睡了一大觉,申时才醒来。其实裴复早就醒了,只是舍不得温柔乡。萧娘假寐,也是舍不得从琉璃似的梦中匆促醒来。她感到如此幸福,愿意用一切来挽留这种幸福。
裴复穿上衣服,稍微洗漱一番,叫店家准备一盘熟羊肉、一碗槐叶冷淘和几个胡麻饼,拿回屋内。萧娘还是不愿起床,裴复吃完自己那份,顿觉精神饱满,心旷神怡。
没等萧娘起床吃饭,裴复带着刀径自骑马而去。陕州城紧邻黄河,黄河浊浪排空,气势凌人。在离陕州城几十里远处,有一座隋朝时建造的石桥,风吹日晒,尽显沧桑。裴复在由扬州回陕州的途中,曾路过此地。石桥在黄河支流上,不算窄,可供两三匹马并列而行。
裴复紧紧追赶东行赴洛的宣武军队伍,队伍大多数都是步兵,因此行进速度并不快。裴复快马加鞭,追了一个多时辰,绕到队伍前方,在石桥的对面候着前行的队伍。
黄昏时,河道吹来清凉的春风,夹杂着藻类鱼虾的腥气,石桥的氛围变得亢奋与不安。渔父唱着渔歌小调收网准备归家,竹篙在河面上点出一个个水花,哗啦哗啦地惊动石桥黄昏。
队伍终于慢慢地进入裴复的视线之中,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一步三颤。待队伍刚到桥中央时,裴复拍马向前,持刀在手,拦住去路。裴复一语不发,宣武军队伍却有点慌乱,喝令队伍停下,打头的几个骑兵回头向朱友谅报信。
朱友谅藏在队伍中间,自打脸上留下伤疤之后,就愈加不愿意到处抛头露脸。朱友谅透过人群,隐约看到队伍前方的裴复,单人单骑,立马横刀,横在队伍前面。
“问问渠意欲何为?归顺,欢迎!胆敢劫皇帝,格杀勿论!”
听到朱友谅的命令,骑兵们有了主心骨,开始严阵以待。当头一个骑兵说道:“足下是裴复,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朱友谅何在?”
“裴复,休得无礼。若归顺宣武军,我们将军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双手欢迎。若胆敢劫持皇帝,格杀勿论。”
“驾!”裴复懒得跟这些人废话,一拍马屁股,持刀冲向队伍,当头的两位宣武骑兵见状也拍马冲上前来,三人在马上格杀,几个回合,裴复就把两人劈下马,跌入滔滔浊流。裴复未等宣武兵出战,而直接冲向宣武军队伍。
他仿佛又想起多年前夜袭李茂贞大营时的情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种快意,没料到今日能够再次体会到。
宣武骑兵前后马匹贴得很近,因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马不能转头,活动受到钳制。有骑兵大声命令队伍后退,但一万人的队伍,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个操作几乎不可能。石桥被鲜血染红,桥下的浊流也变为红流。
昭宗的马车在队伍中间,甚至还没有进桥。他问御马的小黄门,道:“队伍因何停下?”
“陛下,似乎有人在石桥拦住去路,双方正在厮杀。”
“多少人?”
“回陛下,好像只有一人。”
“男子还是女子?”
“男子!”
昭宗叹了一口气,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他不用看,就知道来人肯定是裴复。“裴卿何必呢?朕不堪为君!”昭宗自言自语。何皇后坐在昭宗身边,也禁不住抽泣起来。哭着哭着,何皇后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孩子来,凤舞和胡公公能不能把皇子送到一个安全地带呢?
裴枢也猜到了石桥上阻挡宣武军前进的人是裴复,他比较了解这个族侄,可惜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任由前方狭路相逢,血肉横飞。
桥下不仅有人的尸体,还有马的尸体,一层层地,越来越多。裴复身上也好多血,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溅在身上的。但他没感觉到疼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白鹿刀上,都在对方的兵刃上。兵刃相击的声音,如同钟磬,铿锵悦耳,让人热血沸腾。
突然,一支羽箭从队伍后面飞来,正射中裴复坐骑的脖子。裴复坐骑受到惊吓,奔突之中就要跃下石桥,裴复手疾眼快,急忙从马背跃下。刚一下马,坐骑就跌入河中。宣武兵见裴复失去战马,索性也都跳下来,与裴复步战。
马战空间狭小受到钳制,步战反而要轻松得多,他们多人围上来群攻裴复。裴复杀得兴起,毫无惧色,每将一个宣武兵砍落水中,后面就补上另一个。
此时在队尾有一个鬓发凌乱的女子骑在马上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满脸惊慌,她知道队伍停下来肯定事出有因。她想立即冲到前面去,但慌慌张张地找不到路。此人正是萧娘。
萧娘起床后,发现裴复不见了,院子中裴复的坐骑也不知所踪,她这才恍然大悟。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如果仅仅是跟踪宣武军,裴复不会把自己丢在客店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裴复此去没打算活着回来。
她心如刀绞,来到马厩,找到一匹马,旋即跨马而去。她仿佛看到裴复正独自一人与上万人展开厮杀,血染征袍。自打认识裴复以来,裴复就一直在刀口上舔血,受伤如家常便饭。但以前都有回旋的余地,都有不败的信心,但这次是飞蛾投火,是殒身不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