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夜探（2 / 2）
裴复道：“此事颇有蹊跷，好像有人故布疑阵，裴某必暗查此事，告辞！”
骆虎没答话，因为他忽然想起桑玄子曾经告诫他的话，顺势而为，方能逢凶化吉。如果逆天而行呢？古人也曾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到底势在朱还是李，哪是天道？哪是人道？顺势而为是否就是天道，心怀忠义是否就是人道？他陷入困惑之中。
裴复离开西内苑后，没有回到平康坊，而是先进入皇城又进入太极宫。当然他不会像骆虎那样让城门郎开门，翻墙而入永远是最高效最直接的办法。
裴复知道皇帝寝殿所在，也知道凤舞在寝殿外的偏殿居住，时刻保护昭宗。他还在偏殿里睡过两天，与凤舞昼夜交替睡觉。
太极宫比以前不同的一点是，殿内卫兵已被朱氏驱逐，只有偶尔值班的宫女和太监，这些人往往在皇帝皇后睡去后，也去小睡。裴复很放心，来到凤舞所住的偏殿。凤舞的卧室漆黑一片，他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轻轻一推，门开了，顺势踅入门内。就在此时，一把匕首突然抵在裴复的脖子上，裴复一惊。原来是凤舞弯着身子藏在一角，手里拿着匕首。
裴复摘
凤舞见是裴复，立即收回匕首，低下头小声道：“郎君深夜潜入儿的房间作甚？”
“自然有事，你先掌灯。”
凤舞点上灯，裴复一看，凤舞穿着月白色绣牡丹纹的诃子，下身穿绣花描金亵裤，光着脚，露着如藕如玉般的胳膊。裴复感觉眼前仿佛一团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焰火，瞬间把他燃烧。
“要不我且出去，你先穿上衣服。”
“不必，外面冷，你且背过身去。”
裴复转过身，凤舞迅速换好衣服，道：“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裴复再次转过身，道：“裴某想去内侍省一探究竟，希望由你带路。刚在西内苑见过骆虎，他说是朱友谅敦促他查案，还说赵公公和莫公公突然不见了，此二人行为可疑，但据画像来看，好像又不是他们二人，那些小太监都说没见过。”
“会不会画的不像呢？”
“不是，画像乃是出自长安画师尹继昭之手，不会差太多。另外，今晚某与骆虎谈话时，那个带玉佩的刺客突然现身，他自称此行的目的本是要杀骆虎，但看骆虎不是大恶之人，所以改变了主意，他还打听霍小小的死因。”
“他没自报家门吗？”
“没有，他说他见过某几次，某可能也见过他，只是未曾属意。有趣！”
“当初要不是他自作主张，或许朱友谅早死多时。”
“不是自作主张，他说是奉命行事。”
“就是说长安城里还有其他人要对付朱友谅。”
“正是。”
“总感觉，应该抓紧时间，又不能贸然行事。朱全忠现在兵进河中，离长安咫尺之遥，一旦进入长安，即便杀掉朱友谅也难以挽回局势。”
裴复点头，道：“快去内侍省吧。”
凤舞头前带路，从永巷南左拐右转来到通明门。凤舞没打灯笼，完全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通明门没有守卫，但上了锁，这难不倒他们。裴复利用飞爪首先登上高墙，凤舞随后登上，墙内一片死寂。
凤舞之前来过内侍省，向赵公公传递皇帝的谕旨。她轻车熟路，带着裴复来到赵公公的公署。公署的门没锁，他们进去后又掩上门。
裴复打着火折子，找到蜡烛，点上，随即吹灭火折子。室内瞬间明亮起来，白天这里刚被卫兵搜过一次，显得有点乱。
两人开始四下搜索。裴复审视了一番室内，发现可藏匿东西的地方不多，只有书架上的瓷瓶瓷壶可以藏匿一些器物，他知道骆虎在署内搜到了带标记的银铤，这些银铤极有可能放在瓷瓶或者执壶内。
他快速将各个瓷瓶执壶检查一遍，果然在其中一个比较高的执壶里发现了银铤，还不少，往里一看，几乎都带有那种花字标记。
“你看！”裴复喊凤舞。
“这件事果然和赵公公莫公公有关！”
“对，若与此二人无关，他们不可能悄悄离开。问题是赵公公如今身在何处？”
“长安城之大，要藏两个人并非难事。”凤舞边说边翻看书案上散乱的文书，这些文书都不是大事，有些她还有些微印象。突然她的手停下来，凤舞道：“郎君请看，这不是圣人的字迹，但语气却以圣人之名，分明是伪造文书。”
裴复过来一看，发现这是一封敕令宰相崔胤动用复国金窟招募军队的私密文书，裴复跟其他文书比对后发现，确实字迹不同。
裴复道：“竟然盖有玉玺。”
“赵公公胆大妄为，私盗皇帝玉玺，看来受人指使。”
“若骆虎发现这封文书，再加上万萼拥花楼的龙袍和御用器物，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至少知道有人指使赵公公陷害皇帝，长安城中能指使赵公公的人屈指可数。”
“最有嫌疑者有三人。”裴复道。
“妾姑妄言之，他们都能调动兵马，大权在握。朱友谅麾下一万汴军，崔相公麾下六千禁军，郑元规亦有京兆府各县不良数千人。”
“对，京兆尹郑元规不久前遭刺杀，受到惊吓，据说近两日重返禁军，督促独孤平昼夜练兵。他与崔相公相善，此人可能性不大。崔相公，虽然圣人之前颇为忌惮，然自朱全忠斩宦官以来，崔相公与朱全忠渐生嫌隙，圣人乃崔相公的护身符，不可能栽赃皇帝。先前圣人令我助力崔相公并监视之，若有异动，可先斩而后奏，然据某观察，崔相公并无异心，至少眼下没有。重建禁军，乃是要防备汴军，免为刀俎之肉。”
“郎君之意，只有朱友谅最可疑。”
“正是，也许是朱友谅自作主张，也许是其叔父朱全忠授意。”
“若是自作主张呢？朱友谅何以如此行事？”
“只有一个理由，他想谋反，反朱全忠，自立为帝。”裴复说出这个想法后，着实吓一跳。
“若是朱全忠授意呢？”
“若是朱全忠授意，说明即便朱友谅的阴谋失败，朱全忠也不会罢休，他会想出其他办法继续发动攻势，直到成功为止。”
“现今长安城已如刀俎之肉，就怕朱全忠明抢，不再顾忌天下悠悠之口。”
就在此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在这寂寞清冷深宫的夜里，这声冷得瘆人的笑声简直能吓死人。
长安皇宫自李渊践祚以来，不知死过多少人，不知多少冤魂在午夜里盘绕。妃子、王子、公主、宫女、太监，有被杀的，有夭折的，有病殁的。
凤舞吓得脸色惨白，幸亏有裴复在侧，不然恐怕会立即委顿于地。裴复拍拍凤舞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知道凤舞虽然武功不错，但毕竟还是小姑娘。
裴复拔出白鹿刀，推门而出，凤舞跟在裴复后面也走出来。只见昏惨惨的月光下有一个模糊的黑衣人，他的脚下放着两个木匣子，右手提着一把明晃晃的横刀。
“足下何妨报上名来？”裴复道。
那人并不答话，冷冷一笑，跃身向前，举刀劈向裴复。裴复也不含糊，躲过劈来的一刀，手腕一翻，横砍对方的脖子，两人几乎都是以命相搏。裴复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对方的刀又沉又快，力量出众，步法却并不笨拙。
裴复猜到此人绝非那个带玉佩的黑衣人，因为那个人身材没有眼前这个黑衣人高，况且那人使用的是剑。长安城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不过可以看出这位高手很可能属于汴军。
凤舞在一旁观察两人对战，她发现黑衣人似乎比裴复武功高一点，短时间内难以分胜负，但只要时间足够长，裴复很可能吃亏。
凤舞没带兵器，她悄悄靠近战阵，站在黑衣人的身后不远处。黑衣人动她就动，黑衣人停下她就停下，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似乎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黑衣人虚晃一刀，转身就走，像貍猫一样越墙而出，同时传来一声：“好聪明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