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脱身(2 / 2)
“吾等当全力阻止,朱友谅居心叵测,很可能要对皇帝下手。”裴复补充道。
“对,朱友谅曾亲口告诉某,先杀骆某,再杀皇帝。某疑心朱友谅勾结李茂贞,左反朱全忠,右叛大唐,野心勃勃。”
“有时候,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朱全忠之心,路人皆知。这与当年朝廷的境况何其相似,靠藩镇是死,靠宦官也是死。”裴复道。
“皇帝之意如何?”骆虎问。
“无计可施,上午派人请来崔相公议事,妾趁机来找裴兄,以求抗敌之策。”
“以裴某之见,朱友谅绝对勾结李茂贞,不然以区区一万兵力,岂敢抗朱全忠十万虎狼之师?为今之计,当从李茂贞下手,破坏他们的联合,失去盟友,朱友谅自然罢手。”
“郎君之意,是否须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说服李茂贞莫要联手朱友谅?”
“正是!”
“可万一,朱友谅若突然动手,又当如何?”骆虎提出疑问。
“某以为,朱友谅暂时不敢妄动,皇位不啻烫手山芋,任何人抢到手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城南六千禁军、凤翔李茂贞、河中朱全忠、蜀中王建、吴越杨行密以及晋阳李克用都会视之若寇仇,且长安豪杰,亦非等闲之辈,朱友谅一定会有所忌惮。”
“裴兄所言极是,所以一直以来,他一直在找机会除掉禁军和城中豪杰。”
“郎君可曾想到哪位能言善辩之士?”
裴复摇摇头,道:“大唐人才凋零,那些清流之士惜命如金,自是不肯。合适之选不啻大海捞针,恐怕某要亲自去一趟。”
“只是当年郎君夜袭李茂贞大营,李茂贞或许会伺机报复,亦未可知。”
“李茂贞是一方枭雄,这种私仇未必会放在心上,裴某赌他不会报仇。”
“骆某愿舍命陪君子。”
“不用,你在长安斡旋各方,防备皇帝遭逢不测。况且昔年韩昌黎尚能匹马抚乱师,吾等昂藏武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裴复决定去凤翔军找李茂贞,立即动身。骆虎则去城南禁军看孤独平是否已经平安归来,凤舞直接回宫内。
凤翔军常常出兵骚扰京师,朱全忠怕昭宗再次为李茂贞劫持,故发骑兵驻河中。裴复骑马出城,由长安向西进发。路上下起了雪,裴复穿着黑貂裘骑着白马,在烈烈寒风里独自疾驰。他不清楚李茂贞见到自己后有何反应,他在赌李茂贞不是一个蠢人。
只有蠢人才会杀裴复这样的人,但凡雄霸一方的人物,至少不会心胸过于狭隘。
没多久,关中平原已经为皑皑白雪所覆盖,雪片如席,铺天盖地而来,天地一片苍茫。李茂贞不在凤翔,他在途中驿馆坐镇,随时注视长安的情况,对于肥肉,乌鸦总不会轻易放过。长安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到处都有细作耳目。
李茂贞住在京兆府境内的驿馆,此处离京城不过百余里。李茂贞早就看穿朱全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他不甘心为朱全忠驱使。驻扎此地,一旦京城有变,他可以立即集结兵力接收天子。
多次询问途中百姓,裴复终于找到李茂贞的营地。裴复在营前下马,守营的军兵身擐甲胄,披着黑色斗篷,大步向前询问,道:“来者何人?”
“京城裴复,有要事谒见岐王,烦请通报。”裴复一边回答一边递上名刺。
士兵接过名刺,回营通报。盏茶时间,士兵出来请裴复入驿馆。驿馆也有士兵守卫,刀剑出鞘,盔甲鲜明,严阵以待,看样子似乎特意为裴复准备了一个迎接仪式,只不过有恫吓之意。
三转两转,裴复终于在布置幽雅的厅堂里见到李茂贞,李茂贞旁边也是甲士林立,虎目圆睁。会面气氛与外面的天气如出一辙,十分阴冷瘆人。
李茂贞相貌不凡,身材魁伟,胡须整齐,约么四十来岁的年纪,端坐案前。案上摆着暗绿色沉香炉,和绀青色茶具,地板上摆着铜炭盆,黑红色的木炭烧得屋子暖烘烘。
李茂贞仔细打量裴复,道:“裴子正远道而来,见本王有何事?”
“实不相瞒,裴某特为岐王而来,有人要杀岐王。”
“哦,愿闻其详。”
“某闻岐王与朱友谅联手,欲夺神器,某以为朱友谅舞剑,意在沛公,岐王恐怕已中朱友谅之计。裴某斗胆问岐王,朱友谅是否以大宝之位许岐王?”
“此事你如何得知?”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又如何?”
“朱友谅狼子野心,帝祚唾手可得,为何要拱手送人呢?”
“烫手的山芋,他不敢要,漫说本王,就是他叔父朱全忠都能要他的命。”
“非也,方今天下,藩镇兵力以朱全忠最强,扫荡中原,难逢对手。朱友谅自知不敌,是以将帝位赠送岐王,一旦岐王践祚,朱全忠必倾力攻岐王,待两败俱伤,朱友谅再取渔翁之利,兵不血刃而谋李唐天下。此外,朱友谅此举可免负盗国之名,再杀岐王,又得报国之誉。”
“哈哈哈,”李茂贞大笑,“你当本王不知其中利害吗?一旦取得李唐天下,先杀朱友谅,再联合各方势力合力东向,取朱全忠项上人头。京师附近,你以为只有本王、朱友谅和朱全忠是皇帝的威胁吗?”
“还有谁?”
“你以为禁军是摆设吗?”
“崔相?”
“有人想劫持皇帝到荆襄之地,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裴复如有五雷轰顶,他陷入巨大的疑惑之中,不过他表面平静,没有丝毫触动。裴复道:“这消息可靠吗?”
“长安城到处是本王的耳目,没有不透风的墙。整个长安城,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简单的人,个个装模作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朱友谅和本王联合,还有人与朱全忠里通外合,恐怕你也不知情。看你对大唐忠心耿耿,到头来怕是要丢了性命。”
“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生死由命。看来岐王执意要与朱友谅联合了?”
“那是自然,你一介武夫还试图改变本王的计划吗?”
“裴某告辞!”
“来人,把裴复拿下!”李茂贞一拍桌子,脸现杀机,喝令四周的士兵捉住裴复。
卫兵很快围住裴复,堵住房门,裴复暗道不妙,掀开黑貂裘,强大的气场如同黑云压城,拔出白鹿刀封住门户。局势一触即发,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现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知道为何要抓你吗?”
裴复如猎豹一样冷眼盯着李茂贞,只要他下令格杀,那么他会拼命攻向李茂贞。他相信,只要不过分顾忌背后的攻击,哪怕受伤,一定能捉住李茂贞。裴复没回答,他懒得回答,再者他不想分心,敌众我寡,若分散注意力,必处于劣势。
“数年前,你趁着月黑风高,偷袭本王大营,杀伤数十位弟兄,本来本王都已忘记,熟料今日你送上门来,还有何话说?”李茂贞提醒裴复。
裴复仍然不说话,他当然记得这些,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就会感动热血沸腾,没有白活一世。裴复突然收起刀,冷笑道:“李茂贞,裴某道是一方枭雄,原来不过是斗筲之器,以岐王之器量,妄图与朱全忠逐鹿中原,简直难如登天。”
正在僵持,李茂贞旁边站出一位青年将士,身穿便装,外面披着黑色镶金斗篷,眉宇之间,带着十分英气,只见他低头对李茂贞道:“爹,且容孩儿与他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