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反击（2 / 2）
朱友谅接过书信仔细端详，眉毛一挑，道：“先生高明！来人，把送信之人捉住！”
此时裴复早已离开西内苑。没过多久，有士兵来报：“将军，送信之人已经不知去向。”
朱友谅冷笑，道：“想用离间计，定是崔胤裴复骆虎之辈所为。”
“是否去岐王处问清楚？”
“不必！他们越是阻挠，就越要杀。”
朱友谅令幕僚给各个朝官写请柬，包括皇帝，邀请这些人三天后在太极殿参加朱友谅举行的夜宴，连请柬都十分精美奢华，够御用的标准。受邀之人包括：昭宗、崔胤、裴枢、独孤损、柳璨、崔远、王赞、陆扆、王溥等朝官三十人。
昭宗接到请柬后，怒不可遏，他几乎能够猜到朱友谅的目的。凤舞也变得焦虑起来，她又想起裴复，于是再次来到平康坊。
裴复上午从西内苑出来后就快速逃离是非之地，回到平康坊，骆虎也已经回来，裴复卸下假面，与骆虎相见，骆虎看上去情绪有些低沉，似乎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没等裴复和萧娘问缘由，骆虎就开始发牢骚，拿起一杯屠苏酒，一饮而尽，道：“崔相公还是不信任我。”
“怎么回事？昨晚因何没回来？”萧娘问。
“昨晚偷偷去了一趟东内，某怀疑小小被他们藏在那里，结果找了一个晚上，一无所获。”
“关崔相公何事？”
“某去禁军营看独孤平，发现独孤平已经全身而退，也受了弩伤，不过不严重。郑尚书以为某善带兵，建议某留在禁军，某亦愿意。只需征得崔相公同意，然崔相不置可否。”
“李茂贞说长安城上下没有一个简单人物，所言不虚！”裴复接过话题。
他们正在闲谈，凤舞推门而入。凤舞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都意识到又出事了。
凤舞把朱友谅的请柬往桌子上一放，道：“朱友谅居心不良，恐怕大事不妙。”
他们几个把请柬拿过来轮流看了一遍，骆虎道：“朱友谅意在当着群臣的面，要皇帝承认罪行，谋划万萼拥花楼，一旦逼迫皇帝承认，他就可以公然弑君。”
“朱全忠问起来，他不怕担责吗？”萧娘问。
“当然不怕，因为他早就知道，朱全忠也想弑君。侄子为自己扫除障碍，背负弑君罪名，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朱友谅暂时还不会弑君，看样子他要先逼迫皇帝承认罪行，使皇帝威严扫地，然后再借李茂贞之手逆上作乱，再伺机杀李茂贞，这样就可以免去弑君的罪名，还能抢得先机，荣登大宝，可谓一箭双雕。”裴复道。
“若朱友谅想篡位，他迟早还要面对朱全忠，是不是？”凤舞道。
“杀李茂贞，可得数万凤翔军，再挟持皇帝，以令诸侯。朱友谅的眼线无处不在，如某身边，安插曹越，朱全忠身边恐怕亦难幸免。这些眼线完全可以司机杀掉朱全忠，不费一兵一卒，朱友谅可得半壁天下。”
“某昨日会李茂贞，李茂贞早已看透朱友谅的心思，是以一旦践祚，他会先杀朱友谅。双方都以为可以借刀杀人，先发制人，倒也有趣。”
“只是眼下如何是好？圣人不能认罪，一旦认罪，很多事情再也无法改变。”凤舞道。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屋中比室外还冷，雪晴后，尤其冷。
“某藏在太极殿内，伺机而动，一旦朱友谅不轨，就起身护驾，如何？”裴复道。
“骆某又岂甘人后？愿同往。”
“不妥，朱友谅肯定会仔细检查，以备不测，太极殿难以藏身，不如”凤舞看着萧娘，欲言又止。
“不如什么？”大家齐声问。
“不如妾与萧娘伪装宫女，身藏利刃，一旦有变，妾等则舍命救驾，或刺杀朱友谅。”
萧娘看看裴复，道：“好，妾愿舍命陪君子。”
她们商定主意，凤舞带着萧娘回到宫内。萧娘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深宫，皇宫豪华中透着一丝荒凉，如同穿旧的华衣，窖藏的老酒。萧娘也是第一次见皇帝，一身优雅的装扮，头戴黑色幞头，比想象中年轻，神情端庄，有种难以察觉的威严。
“陛下！殿外这位女郎乃是萧娘，裴复的朋友。”
“凤舞有事吗？”
“朱友谅夜宴朝臣，恐其图谋不轨，凤舞愿与萧娘侍立左右，一旦有变，则挺身护驾。”
昭宗长叹一声，不置可否，凤舞把萧娘请进来。
“陛下！”萧娘来到昭宗跟前深施一礼。
“免礼！萧娘剑术如何？莫要勉强，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昭宗话音未落，只见萧娘从袖中滑出匕首，掐住刀柄，突然刺向身旁的凤舞，匕首如同毒蛇一样攻向凤舞的胸口，昭宗十分惊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
凤舞侧转身体，堪堪躲过这一刺。紧接着萧娘手腕一转，再次刺向凤舞的胸口，凤舞身子往后一翻同时起脚踢向萧娘的手腕，萧娘急忙抽身撤回匕首，凤舞站立。
“陛下，不知妾剑术如何？”萧娘转向昭宗问，发髻上的金镶玉步摇晃动不停。
“够快！”
凤舞带萧娘去自己的屋内换上宫女服，额头贴上朱红色花钿，两人手持匕首模拟各种突发状况，如果情况允许，一个刺杀朱友谅一个守护皇帝，只要斩杀了朱友谅，汴军群龙无首，必然不敢犯上作乱。
第三天下午，残雪犹在，宫内来了足有三百军队，盔甲鲜明。他们先把空无一人的太极殿检查完毕，然后留下三十人侍立殿内，其余人在殿外站岗。此外还有十五个厨师，每个厨师都用箩筐装了一批食材，厨师后面是三十位环佩叮当裙裾拖地的婢女，手里端着酒壶。
厨师在太监的带领下去了尚食局，尚食局原来的御厨暂时回避。这些人进驻皇宫后，原本冷清的大内，竟然有了些生气，似乎在殿内都能听到砧板上夺夺的切菜声、铁锅内的油咕噜咕噜地翻花声以及烹炸时发出的刺啦声，连旁边晒太阳的貍猫都歪起脑袋舔鼻子头。
厨师在做饭时，殿内的军士已经布置好餐桌。几丈条形长案连在一起，又放了三十把高脚椅子，一切布置得当，长案与长案之间严丝合缝，不差分毫，像患了强迫症，如果不细看那条相邻的细缝，还以为是浑然一体。
布置完后，这些军士们像榆树一样笔直地分立在餐桌旁边，目不斜视。
申初，突然听到外面的军士喊了一声：“柳翰林到！”
稍顷，柳璨从外面走进来，穿着庄重的常服，此时太极殿除三十位军士外空无一人，连朱友谅都不在。他环视四周，又来回踱了几步，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时而望着殿外，时而望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