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宴（1 / 2）
第二个到的是陆扆，“陆尚书到！”
陆扆看到柳璨在，没说话，柳璨目光从陆扆身上快速转到手上。他才发现自己的中指竟然有了老茧，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大概是经常写字造成的。
这时有婢女从外面端来茶壶茶杯分别给柳璨和陆扆斟上茶，两人把差捧在手里暖着手，偶尔端起来用嘴吹一吹。
又过了一段时间，军士报：“裴尚书到！”陆扆一惊，急忙站起身迎接裴枢，裴枢挨着陆扆坐下，婢女斟茶，裴枢道：“陆尚书近来可有诗作？不妨念来听听。”
“前日大雪，偶然得了两句，不成篇章，恐裴兄见笑。”
“哪里哪里，说来听听。”
“富贵都如雪易消，且将哀乐付朝朝。”
“诶，陆尚书何以出此不吉之言，当心成谶。”
“生死由命，裴尚书不妨为某续一绝，以求圆满。”
裴枢正要说话，只听军士喊道：“独孤尚书到！”
“裴尚书、陆尚书。”独孤损与二位打过招呼，坐在裴枢旁边，三人相谈甚欢。
柳璨一直低着头，看着茶杯里的茶逐渐降低水位，直到见底。他把茶杯递给婢女，婢女急忙斟满，他有些焦急，脸上涨得像发烧。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受邀官员几乎都来到太极殿，每个人都选了一个座位坐下，关系比较近的往往挨着，此时天色刚擦黑，四周雾气渐起。
唯独三个人未到场，昭宗皇帝、崔胤和朱友谅。
官员们窃窃私语，有的有些焦急，茶水喝得有点多，不得不如厕。
他们在沉闷的宫漏声中苦苦地挨着时间，仿佛受到死刑一般。最先进来的是朱友谅，他怀里抱着一只貍猫，手里拿着一块用纸半包着的三分熟牛肉，貍猫脑袋埋在朱友谅的手里，饶有兴味地咀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朱友谅迈入门槛，弓腰把貍猫和牛肉放在太极殿内的角落里，起身来到餐桌前，伸出食指，低声对着坐在餐桌前官员的数数：“一、二、三”
朱友谅数完后，他发现少崔胤、郑元规和陈班，脸色一沉，道：“崔相没来！不来就不来吧，人家手握六千禁军，看不上我，理解。少一个没关系，来的人都是客，朱某一定不会亏待列位。你们稍等，待某去请贵客。”
朱友谅带着十个贴身卫兵来到两仪殿，他没猜错，昭宗果然在两仪殿下围棋，这是平常私下会见大臣的地方。
没人陪着昭宗对弈，他一个人执黑白两子，宫灯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剪影。旁边有两位仪态恭谨的宫女侍立左右。昭宗下完一个黑子后，朱友谅在昭宗对面坐下，执白子随手下了一步棋。琉璃做的围棋子在宫灯的照耀下发出一种光晕，映着对弈的两人。
两人一言不发，下了半柱香的时间。此时天色已经彻底变黑，雾气渐浓。
“黑子大势已去，何必苦苦挣扎？”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为天子，必施回天之手。”
“哦，是吗？”朱友谅冷笑一声，“某倒想看看，回天之手在何处？”
“在此！”昭宗话音未落，突然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直刺朱友谅，朱友谅大惊，不过临危不乱，立即后仰身子，同时出手扣住昭宗的手腕，将匕首夺过来。十名卫兵纷纷拔刀上前，朱友谅摆摆手，把匕首递给其中一名卫兵。
“不过如此。陛下，宴会开始了，请赴宴吧！”说罢，起身离开，十名卫兵紧随其后。
两名宫女急忙走上前来，正是凤舞与萧娘。她们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道：“陛下，妾差点吓死，刺杀之事，交由妾等即可，陛下金玉之体，岂能与朽铁相搏？”
事情太突然，凤舞与萧娘都没想到昭宗会来这一招，她们刚想拔出匕首挺身而出，没想到朱友谅没当回事，当然她们绝不相信朱友谅不当回事，只是暂时不当回事而已。
昭宗决定赴宴，凤舞与萧娘在左右相陪。他们来到太极殿后，所有的官员都站起来恭迎昭宗入座，并把上座让给昭宗。
此时餐桌上摆满了牙盘，盘上呈现的是各种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有牛直肠以及羊肉做成的通花软牛肠、有烤鹌鹑、用生虾做成的光明虾炙、鸡肉鹿肉翻炒成的名菜小天酥、玉露团以及蛤蜊做的冷蟾儿羹等等，此外还有樱桃馅饆??，大馅馄饨等。
连昭宗也有点意外，餐桌上满满的菜肴，他身为皇帝竟然也有很多没有吃过，不过他想了想，身为皇帝似乎自懂事后就没有享受过口腹之欲。
婢女端着酒壶站在餐桌之外，负责给各位朝官倒酒。酒是陈年的屠苏酒，香气扑鼻。
朱友谅坐在昭宗皇帝对面，环顾四周，道：“各位夜宴开始，尽管吃，人生祸福难料，吃一顿少一顿。”朱友谅双手一拍，从外面走进一伙教坊乐队，怀里抱着琵琶、胡琴以及锣鼓，有负责跳舞的，有负责弹唱的，一时竟也有些许往年元旦的气象。
“各位，朱某先敬大家一杯，来！”朱友谅说完一饮而尽。其他官员也都仰脖喝下，昭宗没喝，他喝不下，觉得喉头有股闷气堵着。“本来这次宴会最好等到元旦，热热闹闹，但元旦有陛下在，某身为臣子，不便喧宾夺主，况且世事多变，谁知道元旦还能不能宴饮呢！”
朝官们喝完酒后，不知所措，向左看看朱友谅，向右看看昭宗，朱友谅一直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饭，可是昭宗不动声色，似乎在表达抗议。
“吃啊，还需某点名吗？”
“嗯！”柳璨朝朱友谅一笑，动筷子夹了一块泥封二十天的糖蟹，香气扑鼻，这是他第一次吃，放在嘴里，顿时感觉有种美妙的滋味在舌尖上划过，就像第一次吻到女郎的唇。
其他官员见柳璨开吃，也都纷纷下箸，大快朵颐起来，毕竟这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美食，食物的香味刺激着感官，非常有诱惑力，让人欲罢不能。
咀嚼声与赞叹声萦绕在殿内，传出老远，连殿外的貍猫都馋得喵喵叫。凤舞给昭宗倒了一杯清茶，放在桌前。
“来，大家说说，这虾炙如何？这可是在渭河里捞出的河虾，打破冰窟窿，要仔细品尝哦，莫要辜负了捕虾人的美意。”朱友谅看不少官员都在吃虾，他一边剥蛤蜊一边问。
“这虾真是极品，没想到在冬天还能吃到这东西，费心了。”有官员附和。
“这鱼如何？怎么没人吃呢！这可是风陵关黄河之鱼，极其肥美，渔夫们耗时一天才打捞出这些。”朱友谅说罢，用筷子挑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简直极品，不愧龙门之材。”柳璨用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在嘴里。
“还有没吃的吗？都尝尝。”
紧着又有一些人随声附和。
“独孤尚书觉得滋味如何？”
“某生平不食鱼，家母余姓，甚是忌讳。”
“哦，那实在抱歉，不知道孤独尚书有如此忌讳，望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