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两面(2 / 2)
“令徒何在?因何不现身?”
“老身也奇怪,或许出去玩耍也未可知。”
“哼!天寒地冻的,倒是有雅兴!”朱友谅言语之间,明显带着不悦。
桑玄子也很奇怪,为什么真真也不见了?难道裴复和骆虎劫走了真真?那裴复和骆虎又是怎样苏醒的呢?难道药力不够?她有太多疑惑需要解开,可目前束手无策。
桑玄子给朱友谅斟满最好的茶,放到茶几上,朱友谅索性坐下来,脑子也没闲着,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某些不合逻辑的事情。桑玄子独自回到密室,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板,怅然若失。她仔细查看每一个细节,希望发现蛛丝马迹。
经过半晌侦查,桑玄子还真就发现了一些细节,地上有水渍,尽管不多,但淋淋拉拉也很显眼。易容的确需要水,但她可以对天发誓,还没到用水的那一步。她有洁癖,即便用水洒在地上,也不会不打扫。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难道是真真用水泼在他们脸上,把他们救走了?可是真真犯不上跟他们一起走啊?甭管如何,她现在希望快些见到真真,只有见到真真才能解开这些疑团。还有一个疑团是,她不清楚朱友谅在等什么,刺客消失不见,按常理,朱友谅应该撤兵,但他没有。她隐约猜得到,朱友谅在等的那件事与裴复骆虎无关。
桑玄子做梦也想不到,厅堂里那扇打开的窗户仅是故弄玄虚。裴复和骆虎没有离开密室,他们和真真在一起,藏在密室角落的一个地板宽大,但藏三个人绰绰有余。
桑玄子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真真感到诧异,她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异常。后来杂乱的马蹄声从静谧的夜里传来,她看到师父急匆匆跑出院子,她也跟着跑出去,远远地看到桑玄子跟宣武军打招呼,真真瞬间明白一切。
她飞快跑回屋子,打开密室,用冷水激醒裴复与骆虎,二人虽然迷迷糊糊醒来,但四肢乏力,连走路都费劲。真真忽然想起密室扶进去。她想了想,又跑回厅堂内把窗户打开,再跑回密室,将裴复与骆虎的刀放入地窖之内,她刚想出去迎接这些人,发现已经来不及,密室门外响起脚步声。
真真来不及多想,随着裴复骆虎一起进入地窖,刚刚合上地板,桑玄子就带着朱友谅进入密室,稍晚几步,几个人的性命都将难保。
现在桑玄子独自在密室内查找各种细节,地窖中的三人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密室的门“吱拗”一声打开,从脚步声判断,应该是朱友谅带着几个士兵走入密室。
“将军,茶还喝的惯吗?”
“茶是好茶,人可不一定是好人。这信鸽某在院子里放走,某的卫兵在崔胤的废宅里发现了它,怎么回事?烦请桑先生给出合理解释。”
裴复三天听到有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看来朱友谅手里一定拿着一只鸽子。
“老身绝没有背叛朱将军,”桑玄子情绪有些失控,“老身既为禁军报信,又为宣武军报信,崔相公是朝廷大臣,老身升斗小民,岂敢有违命之理?朱将军明察。”
“里外都不亏啊,这生意做得真划算。禁军胜了,你有功劳,宣武军胜了,你也有功劳,两头堵,厉害。”
“人在乱世,必须有防身之道啊,实属情非得已。”
“任何背叛本将军的人,都得死。”朱友谅目光凌厉,扭头对属下说:“把老婆子抓起来,待找到那个徒弟,一并杀了。”
桑玄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拉着朱友谅的衣服,道:“朱将军手下留情,老身死不足惜,老身那徒弟实在无辜,能否不要连累她?”
“哼!没有谁无辜。”
“不不不,老身那徒弟,其实是老身的女儿。”桑玄子说罢这话,地窖里的三人的眼睛都目瞪口呆,真真险些叫出来,她定住心神,继续听桑玄子说:“当年老身父亲告诉老身,不要结婚生子,因为子女将亡于兵乱。老身半信半疑,没有结婚,但是却与一位江南富商茍合,生下女儿。又怕女儿亡于兵乱,所以一直让她称老身师父。老身同时效力禁军和宣武军,也正是为女儿安危着想,以免站错队伍,遭遇屠戮。”
真真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忽然想起师父好像从来没仔细说过自己的身世,只说是一位南方商人的女儿。南方商人将真真暂时寄养在桑玄子家里,然而后来南方商人一去不回,真真不得不跟着桑玄子生活。
真真紧紧咬住嘴唇,抑制情绪,她怕突然哭出来,连累裴复和骆虎,但饶是如此,眼中已经含满热泪,无声无息,滑落在脸上。
朱友谅“哼”了一声,显然不买账。桑玄子继续道:“老身为宣武军制毒、易容、报信,功劳不算大,但也不能说没有,倘若将军以为些微功劳还能抵罪,老身不求腾达,只求将军放过老身母女二人,若将军执意要杀,请杀老身一人,放过老身女儿。”
“你女儿现在何处?出去玩耍还是跟刺客一起逃了?”
“老身实在不知。”
“若你女儿三天之内现身,便饶你一命。带走!”
几个士兵抓住桑玄子的胳膊,推出门外,朱友谅随即离开密室,过了良久,真真小心翼翼地推开地板,又侧耳听了听,没有发现异常动静,才缓缓掀开地窖里爬上来。
真真跑出密室,来到院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她又跑回厅堂内,发现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上写:尊师在宣武军处。
裴复和骆虎四肢无力,企图爬起来,但没有成功。真真跑过来,把裴复和骆虎从地窖里拉出来,扶到床板上。真真道:“郎君且在此处休息,待药力散去,自然恢复体力。”
“你要去哪里?”
“去找宣武军,找朱友谅。”
“何必着急,朱友谅不是说三天之内吗?三天之内,你母亲应该不会有危险。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如何营救桑先生。”
“以前很多事情想不通,现在总算明白了。”骆虎在另一张床上说,“骆某也曾怀疑过桑先生,但仅仅是一闪念,现在想来长安擅易容之人,恐怕不过三五个,而易容水平如此之高,非桑先生莫属,还有吴忠所中之毒。”
“对,”裴复道,“某亦有所怀疑,那两个太监,赵公公与莫公公易容也应出自桑先生之手。真真,想必对此一清二楚吧?”
“妾一无所知,妾至今才知道师父竟然是母亲,是以必须找到师父,当面问个清楚。先前联络崔相,皆由妾负责,至于宣武军方面,妾闻所未闻。”
“如此说来,你们母女每人负责一方,桑先生负责为宣武军报信,你负责禁军,但桑先生向你隐瞒了渠效力宣武军一事。”裴复道。
“妾必须找到师父当面确认,只是宣武军这些人,妾从未见过。”
“朱友谅很多事情都十分保密,当初骆某在宣武军时,往往亦一无所知。渠不信任我等,认为我等是朱友伦之人,或者忠于朱全忠,是以在我等身边安插眼线,又勾结李茂贞图谋造反。不知现在如何,想那东平王绝非庸碌之辈,怕是早有察觉。”
“桑先生联系宣武军,不可能没有一丝征兆,难道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吗?”裴复问。
“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异常,师父素日绝少出门,尤其自兵乱以来。然近两月,倒是有几次独自出门。以前,妾一般会同行,但那几次,师父没有表示这种意愿。还有鸽子,妾只能用右边鸽笼里的鸽子,左侧鸽笼,师父严禁使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古来之理,千古不易,桑先生恐就是你的母亲,不会错。”骆虎在旁边说道。
真真陷入莫大的困扰之中,不啻巨流中的漩涡,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入海底深处。